消息流窜的飞快,不一会儿,候场室里就塞满了一大帮人,有蒋老师,有师兄师姐,还有一些纯粹来凑热闹的不知名群众。
蒋老师平时就爱冒汗,一直拿着块手帕抹啊抹的,现在眼见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立刻变成了瀑布汗,他偷偷瞄了瞄许文强的脸色,心里祈祷着:天啊,这位小爷不会突然之间又给我来一句,“我们之间的演出,还是作废吧”诸如此类的话吧!
艾青青看到王曦惨白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很是心疼,她刚想走上前将自家小师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便被一旁的华严拦了下来。
华严朝她摇摇头。
周围在一瞬间的沉默过后,开始人声鼎沸起来,到处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声音,仔细听,还有一些人名被不时提起,比如“王曦”,比如“冯思思”~
每个人都知道王曦和冯思思有过节,现在其他人的乐器都完好无损,偏偏王曦的大提琴好好的居然从一边放着一排大提琴的桌上独独掉在了地上,所有人都不得不怀疑,这次的事件是不是冯思思为了报复王曦而做的呢?
蒋老师的耳朵可尖着呢,听着心里便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给我出这种事,这帮孩子还不给我省心,在那儿乱嚼舌根,没看到那位许小爷的脸色简直比炭还黑了吗?
他抹了把瀑布汗,“这,怎么会发生这种意外呢!”
蒋老师想着还是先下手为强吧,不要把事情给弄大了,就说成是意外,说不准哪儿风大,把大提琴给吹下来了。虽说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钟敏秀听着先给气得跳出来了,“这哪里是意外?根本就是有人存心!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么说着,眼睛还瞄向了此时也是一脸苍白的冯思思身上。
冯思思见钟敏秀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顿时脸上一片涨红。
“你,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
“我就是在怀疑你了,你说,是不是你,你敢做就要敢认!”
钟敏秀很气愤,她和大神两个人一直在一起排练二重奏,大神有多努力她都看在眼里,现在居然在那么关键的时刻被人把琴给摔坏了!
“思思,你不会真做了这种事吧!”
这么说着,一股香风随着邓晓岚的走动吹来,王曦的眉毛抖了抖,又不动声色地垂了下来。
被邓晓岚这么一问,冯思思的样子更是慌张起来,“不是的,不是我!”
她身边的一个同样是大提琴手的女孩儿说道:
“上次在小饭馆里你说要教训王曦,这次的事情,该不是真是你做的吧!”
虽然大家都没有接纳王曦,但是像看人家不顺眼就砸人家乐器这种事,每个学音乐的学生都很是不齿。
冯思思顿时面临被千夫所指的处境,“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她边哭边委屈道:
“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只是没叫王曦去化妆间,骗她去了傅老师那里,只有这样而已,我没有做这种事,真的没有。”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团员间的指责声,冯思思的哭喊声,直到一个声音突然间响起。
“都出去!”
许文强此时寒着张脸,对着一干人说道:
“除了我们几个师兄妹以外,都出去,这件事到此为止,过会儿要演出,大家拿了乐器,都出去。”
他说了三遍的出去,声音一遍比一遍冷冽,听到他话的人,都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一会儿,场地就清空了,王曦对着担心自己的钟敏秀露出个笑容表示自己还好,让她先离开不用挂心。
房间里只剩下了王曦、许文强、艾青青和华严四人,大师兄罗谨诚则在半小时前动身去接夏雪桐来音乐厅了。
许文强此时不声不响地走到王曦面前,站定了。
“对不起。”
许文强这么说着,突然向王曦鞠了一躬。
王曦顿时被他出乎意外之外的动作吓了一跳,愣了愣才道:
“师兄,你,你这是干什么?”
“小师妹,对不起,我答应过老师和几位师兄师姐会好好照顾你的,可是我没有做到。这次你的琴被人摔坏了,可能会影响到你第一次登台演出,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不够小心的缘故。”
许文强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内疚与懊恼。
“师兄,这种事情,大家都没办法预料得到,你就不要自责了。”
听着王曦的话,许文强摇了摇头:
“不,对于你而言可能是没法料到的事,可是,像我这样在学院里待了那么多年的人居然也这样不小心,实在太不应该了,我早该做好防范的。”
艾青青此时叹息了一声,开口道:
“小师妹,你刚刚踏进我们这个圈子,可能不了解这里的恐怖。其实,老师曾经打算过让你报考我们音乐学院的,可是后来考虑到你年纪太小,我们学院又是按照本身实力划分的班级,若是你真进到学院里来,肯定会和比自己大一些的人竞争,能考进学院的本身就是精英,每个人想要熬出头都必须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也有不少人,为了独占鳌头,暗中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尤其是每逢有到W国皇家音乐学院留学机会的时候,真真是为了获取一个名额而抢破了头。”
华严这时开口附和道:
“是的,为了到W国皇家音乐学院深造,老师本来是打算把你招进来的。但是,后来接到了杜师弟的电话,说皇家已经与忆罗洽谈起交换生的事宜,如果洽谈成功,每年都会有一个交换生的名额给忆罗。据杜师弟所言,成功地几率十分的大,老师这才放你进了忆罗。”
王曦前世活到了25岁,接触到的人、事、物都是停留在最浅薄的一面,她遇到的是像大熊一样真诚热情,没有心机的的朋友,工作是在父亲介绍下一面就过的公司小翻译,小康的家庭,良好的家教,从来没有让她感到过生活的压力,从进入重点中学开始,一路平平淡淡地走下来,她压根儿就没有碰到过像艾青青师姐他们说的所谓那个圈子的恐怖。
王曦有些闷闷地想着,这才是现实吧,重生后的生活一度一帆风顺得令人不敢相信,那是因为前世她曾经历过那些,她早已知道该如何应对会发生的事。
但,前世偷来的经验只到小学毕业为止,之后的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她再也不能作弊窃取前世的情报了,因为,前世的轨迹到这里已经完全改变。
现在,只有靠自己,靠自己的努力,靠自己的判断。
王曦,既然选择了追求理想,就要品尝为实现目标而经历的苦痛,这就是生活。
“好了,考虑这些以前,先想想下面的演出该怎么办吧!”
华严十分理智地提出了关键问题。
“能怎么办,当然再找一把来代替了。”
艾青青说着,突然眼睛一亮,“就用郑师兄送来的大提琴……”
“不行!那是标准规格的,而王曦现在用的是3/4规格,你也换过琴,对于没有接触过标准型的人总也得要一两天的时间才能适应过来,毕竟,大提琴的尺寸大小直接影响到指板的长短,要根据新的指板确定新的把位才能保证基本的音准,若是连音准这个大前提都达不到,还谈什么演奏!”
华严立刻出声否决。
“那,就先去借一把3/4规格的大提琴来顶过演出再说。”
艾青青说着立刻便要动身。
“等一下!”
王曦突然喊道。
“我想试试那把标准规格的大提琴。”
王曦此言一出,三人都不由得愣了片刻。
许文强摇了摇头不赞同说:
“小师妹,演出不是儿戏,我们要对观众负责,我们有责任给观众听到最出色的音乐,而不是用一把自己根本不曾用过的标准型大提琴去强争一口气。”
“不是的师兄,我可以,你相信我。”
王曦眼里透出坚定与自信的神色,道:
“每一把大提琴由于制作者不同,都会有微妙的差异,无论是何种规格,都需要一定的磨合时间。即使我拿到了一把新的3/4规格的大提琴,我同样需要时间去熟悉它,去摸索它的把位。既然都要花费时间,我何不直接用郑师兄送来的那把呢?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郑师兄送我这个小师妹的见面礼吧!我有信心,用这把大提琴演奏出美妙的音乐,师兄,师姐,你们相信我,我是不会辜负郑师兄的一番心意的。”
三人听了,对望了一眼,沉默片刻后,艾青青道:
“好,我现在就去饭店把大提琴拿过来。我相信小师妹,她本来就是个创造奇迹的天才,我相信她。”
华严此时也点头道:
“我现在就去和校方商量,将小师妹的二重奏节目延到最后,给小师妹足够的磨合时间去适应新的大提琴。”
“小师妹,前面的两个节目你就不用上了,专心准备好最后那个二重奏就好。”
王曦答应下来,转头对许文强说道:
“师兄,你放心做演出的准备吧,不要为我担心,我是夏老师的入室弟子,又有那么多关心我、爱护我的师兄师姐,我是不会输的,一定不会!”
王曦此刻的脸上闪现着惊人的斗志,她绝对不会放弃一丝一毫追逐理想的机会,这是属于她的机会,这是她重生得来的机会,任何人,都休想夺走!
她的眼睛望着躺在地上残破的大提琴,眼底划过一丝从来没有过的狠意。
过了不到15分钟,艾青青就取来了郑师兄从W国托运来的大提琴。
王曦接过黑色的装着大提琴的硬式琴盒。
琴盒上有整整6个锁扣,牢牢将大提琴锁在其中纹丝不动。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是今世即将属于自己的第一把真正意义上的大提琴,王曦在接过这把琴时心脏开始激烈跳动起来,“砰砰”,“砰砰”。
就像开启一个宝盒一样,她慢慢地取下一把把锁,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琴盒打开。
入目的是一把保养的极好的大提琴,王曦不懂得怎么分大提琴的好坏,她只知道,每一把琴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声音,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这声音用更有技巧的方式展现给每一个欣赏它的人。
从琴盒内部的上方凹槽处取下一把弓,在右手握弓的弓内侧,王曦看到了一个像是用金线刻出来的字,“朗”,上面刻着这样一个中文。
王曦奇怪地皱了皱眉,但也没多想,只是将大提琴从盒中取出,琴脚放到适合的位置,坐下,轻轻拨着琴弦,调试着四根弦的基准音。
上松香,做好全部的准备工作。
王曦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知道,那是兴奋,她期待着这把琴在自己手上拉响第一个音。
随着弓在琴上的引动,整个房间里回荡起一个深沉如海的声音,像海一般宽阔无边,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性。
几乎是第一时间,王曦就喜欢上了这把琴。
“拜托你,陪我一起渡过这个难关吧!”
王曦对着大提琴喃喃自语道。
这时,离演出正式开始还有5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