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八的上午,欧阳修和苏锦苦苦等待的诏书终于到来,三名士兵累的都快脱了形,诏书交到了欧阳修手上,当场便昏过去两个。
欧阳修命人赶紧请医调理,随即匆匆看了诏书,顿时大喜过望,马上赶到扬州府衙召集宋庠和苏锦以及有司官员升堂宣诏。
众人齐聚府衙大堂,跪地听诏,只见欧阳修拿起诏书念道:“朕闻欧阳爱卿奏请此案,着实震惊不已;此乃朕即位以来第一吏治大案,太平治下,朕之官员竟然糜烂若此,是可忍孰不可忍!朕连夜亲审卷宗,此案证据确凿、案情明晰,可见欧阳爱卿及宋庠苏锦等人为查勘此案耗费精力甚大,朕宣以抚慰之意,待回京之时再论封赏;万民请愿书朕已经看过,朕为万民着想,便准许你等在扬州将犯官处决,以平民愤!朕希望此举能震慑天下官员,克己奉公,廉洁自爱,此案终结之后,欧阳爱卿需将案情在作详细奏议,择日早朝上奏,以昭群臣。”
苏锦的一颗心终于结结实实的落到了肚子里,三呼万岁之声就属他叫的最大声。
众人起身后,欧阳修满脸严肃的道:“圣上看来很是生气了,下官上奏的奏折上并未写明要处斩这些犯官,可是圣上却说准许我等将一干犯官处决,既然皇上金口已开,咱们就照旨意办吧。”
宋庠道:“请中丞大人做主,下官一力协助。”
欧阳修瞟了一眼一本正经的苏锦,朗声道:“那么咱们来商量一下,那些人该处以极刑,还有哪些人罪不至死。”
苏锦道:“中丞大人对律法熟悉,自然是中丞大人定夺为好,下官只是提个醒,皇上的意思是借机震慑天下官员,看来只能从重不能从轻。”
欧阳修心道:“这还要你提醒,你是怕有漏网之鱼,最后坏了事罢了;老夫何尝不怕?”
“宋知府,你的意思呢?”欧阳修问道。
“自然是听中丞大人的,不过……”
苏锦皱眉道:“宋大人没意见,大人定夺便是。”
宋庠识相的闭嘴,他当然不知道苏锦和欧阳修之间已经有了默契,他也明白在扬州处决犯官对自己很有好处,只是他的书生脾气一下子改不过来,总是自以为是的要加些说道,苏锦岂能让他当中说出这个‘不过’后面的话来,宋知府是个糊涂蛋,根本不必要把他的话作数。
“好!既然两位大人都同意,本官便依据宋刑统之条款从重处罚便是;案头判决之事本官弹指可就,然则行刑日期是否要定一下?”
苏锦道:“下官认为,越快越好,一来此案已经无需再拖延,证据确凿之下根本不需要再等,二来扬州百姓翘首以盼冯犯和一干贪官污吏授首,早一日了结,百姓们便早一日安心过年;大灾之年能稳定下来本就不容易,民心最重要,皇上的诏书回复也有这个意思。”
欧阳修点头道:“也好,宋大人,你即刻随我办理判决案头之事,苏专使组织人手,寻觅地点,并肩负安全之责;冯犯余孽或者还未肃清,到时候万不能出纰漏。本官看案头事务今日上午便可完成,那行刑之日便定在明日午时三刻如何?”
苏锦和宋庠均表示同意,众人随即分头忙碌起来。
欧阳修和宋庠立刻将犯人一一过堂宣判,抓获的大小官吏,出了衙门总捕头罗松拒捕被砍伤,早已在前天死去之外,另外一十八名扬州府衙各部门原首脑几无例外一律斩立决。
冯敬尧那边,抓获的一百多名龙虎门弟子亦有二十多人被判死刑,其余的一律刺字流放。
一干犯官和冯犯家产尽皆抄没入官,家中妻女奴仆根据罪责大小或遣散,或流放,有的被则充作官妓;捕快衙役们一个下午都忙着抄家封门,将犯官家属绑蚂蚱一般一串串的统统投进大狱。
苏锦根本就不知道会连累下这么多人,虽然这些犯官的家属均非死罪,但是刺配流放充入官妓这些刑罚也着实不轻,苏锦对这个朝代的法律仅知皮毛,根本想不到牵连这么多人,看着城中各处哭喊声一片,心头也是恻然;但无论如何,这些人都是有罪的,牵连的也非无辜,一想到这些人曾经勾结冯敬尧在扬州城中祸害了那么多的百姓,苏锦的心肠一硬,将恻隐之心抛之脑后,此刻如何能有妇人之仁?
当夜,苏锦来到陪同欧阳修来到关押死囚的大牢中巡视,所到之处一片叫骂吵嚷之声;冯敬尧倒也罢了,此君浑浑噩噩神智尚未清醒,而其他诸如郭品超、沈德章、仓司范成仁、提学侯尚荣、王大慧、周喆、孙有义等人却是隔着囚牢大声喝骂,他们下午已经得知明日即将被行刑,最后的一丝希望均已破裂,索性肆无忌惮起来。
“苏锦小儿,你莫得意,你擅动军粮之事迟早会为朝廷所得知,到时候你会死的比我们还惨,你会被凌迟三天三夜,千刀万剐而死,等着吧。”
“欧阳修,你这个昏官,我们早已向你举报苏锦擅动军粮之事,你居然隐瞒不报,还请命杀我们灭口,你也会有报应。”
“死怕什么?头掉了碗大个疤,爷们在黄泉下等着你们,等你们两个狗官的阴谋败露,到了阴间,爷们要将你们投入油锅里炸个三天三夜……”
听着此起彼伏恶毒的叫骂声,欧阳修脸色不善,皱眉对苏锦道:“明日行刑之时也是这番的闹腾,岂不是坏事么?怎生想个办法才成。”
苏锦一笑道:“大人放心,人之将死,终会癫狂一番,明日下官自有办法让他们开不了口便是。”
欧阳修道:“可不许割了舌头什么的,头颅尸首都要送去京城勘验,这是朝廷的规矩,若是损伤太严重,会授人以柄。”
苏锦道:“绝计不会,我已弄了上百麻胡桃,到时候每人嘴巴里塞一颗,口舌麻痹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走到牢房的尽头,转身回走的时候,众死囚的叫骂声更恶毒更不堪入耳,连苏锦和欧阳修的祖宗八代也被翻出来咒骂;欧阳修的脸色铁青,甚是不悦。
苏锦大声喝道:“诸位,你们这么闹又有何用?你们是不服气么?自己回想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判你们死刑难道不应该么?欧阳大人算是对你们客气的,只是判了你们斩首,若是你们觉得不满意的话,车裂、绞首、凌迟、腰斩你们自己选一个,管保满足你们;谁想试试便再骂一句我听听。”
众死囚听得胆战心惊,有人可不买账,张口骂道:“你个狗官,我们都是要死的人了,还听你吓唬,去你娘的比。”
苏锦一挥手,身边的狱卒赶紧上前,苏锦道:“将牢门打开,用筷子将那人的嘴巴撑开,灌下去一桶冰水让他洗洗嘴巴,谁要再乱叫唤,就照此办理。”
两名狱卒开了牢门进去,那死囚被锁在囚床上不能动弹,被狱卒摁倒,用两只竹筷绷住上下唇大张着嘴巴,呼噜噜的灌下去满满一大桶水,立刻便唇青脸紫,肚子里似乎塞满的寒冰,再也说不出话来,蜷着身子不断的抖动。
苏锦喝道:“我若是你们,便安安生生的呆着,今夜是你们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夜,本使不想让你们死前受罪,但是不表示你们反正要死就没办法整治你们;算上明天的断头饭你们只有三餐了,我会命人送好酒好菜招待你们,想开些,人总是要死的;而且你们的死是因为触犯了朝廷律法,要怪也怪你们自己,怎能怪得了他人。”
囚犯们恨得牙痒痒的,老子们触犯律法该死,你这小子触犯律法还逍遥自在,亏你还说的大言不惭;虽然心头恼怒,但看到那个被灌水之后不知死活的死囚,却又都沉默了;大多数人打定主意明日在行刑之前将苏锦的事儿当众喊出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此事传到京城,这小子也就没几天蹦跶了。
苏锦满意的点点头道:“都好好呆着,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告诉狱卒,只是一样,不准再胡乱折腾,别浪费了这最后的光阴。”
众囚犯果然不再闹腾,只不过一双双恶毒的眼神盯着苏锦和欧阳修两人,嗓子眼里发出野兽般的闷吼;眼神能杀人的话,苏锦和欧阳修的身上怕是早已千疮百孔了。
欧阳修和苏锦不能坦然面对这些目光,毕竟这二人心中有鬼,于是交代几句之后,便逃也似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