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就在秦武叫过来战战兢兢的摊主准备付账走人的时候,又被一声娇喝打断。
秦武只感觉烦不胜烦,心里更是有点怀疑今天是不是自己的倒霉日,连买个簪子都那么费劲,不停的出变故。
这个声音秦武很熟悉,甚至是熟悉到骨子里,哪怕只说一两个字,秦武也能第一时间听出来。刚刚听到这个声音,秦武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他没有回头只是有些伤感的叹了一口气,曾经有人对秦武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不是你面前劈过来的刀,而是从你背后捅过来的剑。当时秦武一知半解,还傻傻的问为什么?当时那个人没有解释,只是叹了一口气,然后一个人喝着闷酒,年幼的秦武根本无法理解,只知道心里有点难过,脸上莫名其妙的挂满了泪水,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流眼泪。
那个人叫秦长风,是秦武在秦家除了父亲秦长青意外唯一的直系亲属,秦武的亲二叔。那时候的秦武还小,很喜欢缠着二叔秦长风,而秦长风对他也特别好,只是有时候经常一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叹气。每次秦武看着二叔孤独的喝闷酒的背影,都觉得很想哭。却又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后来父亲给他讲了二叔那个凄婉动人的关于爱与背叛的故事,之后秦武才渐渐明白二叔的苦闷和孤独。
后来秦武有陆陆续续的问过几次那句话的意思,却始终没有答案,秦长风只是告诉他说将来他会有明白的那一天。一直到十二岁那年,秦长风出门之后再也没回来。而那段话也像未解之谜一样萦绕在秦武心中。
秦武一直觉得也许自己永远也懂不了,也可能要很久才会明白过来。可就是这个声音的主人,一个甜美可爱每天跟在秦武后面软软糯糯的叫着秦武哥哥的女孩,却是在秦武最失意落魄的那段日子里用最直接最刻骨铭心的方式狠狠的讲这段话诠释的淋漓尽致。
“哎呀,真巧啊,没想到在这能碰到霜姐姐呢?秦风哥哥你说我们是不是和霜姐姐很有缘分呢?”依然是那么软软糯糯的声音,一样的甜腻动人。
秦风却是笑而不答,只是兴奋的盯着秦武的背影,一脸的洋洋得意。
他们可是躲在旁边看了半天了,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秦风对秦武可是恨之入骨,又怎么会放过任何打击奚落秦武的机会呢?现在看到事情马上就要平息了,哪里肯干休,迫不及待的便跑出来准备加上一把火。
林霜却也不笨,很明显他们早就来了,而选在这个时候才跳出来,那么目的就毋庸置疑,林霜也是非常乐见的。
林霜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兴奋之色溢于言表的秦风,然后开口说道:“原来是秦舞妹妹啊,没想到在这都能碰上,还真是巧啊。”后面的巧字咬的非常重。
秦舞却是不在意依然满面春风笑着道:“霜姐姐这是在买东西吗?有没什么中意的,给小妹个机会,让小妹借花献个佛,表达下心意可好?”
林霜却是不领情:“无功不受禄,可不敢劳舞妹妹破费啊。”
秦舞却是摆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委委屈屈的道:“霜姐姐是不是看不起妹妹我,小妹我只是想表达一下对姐姐的仰慕,姐姐却是拒人千里,让小妹好是伤心啊。”说完还挤出几滴眼泪,显得更是柔弱委屈。
不仅旁边的那些秦林两家子弟全部看的目瞪口呆,心中怜意大增,就连林霜这个同样国色天香美丽动人的女子也是大感吃不消,心里不住感叹还真是妖媚天成楚楚动人啊。
两个女人互相打着机锋,秦武却是恍若未闻,脑子里满是曾经和秦舞相处的那些画面,那些甜蜜,那些开心,那些悲伤,那些愤怒。不停的交织着在秦武脑子里闪现。
画面中一片青翠的草地上一个天真可爱八九岁左右的小女孩在前面奔跑,一边跑一边冲着后面跟着的同样八九岁的小男孩叫着:“秦武哥哥,你快点呀,快点来追我呀,”小男孩气喘吁吁的在后面叫着:“小舞你等等我啊”两人脸上挂满了开心的笑容。
画面一闪,小女孩长大了一些这时正双手托着下巴撅着小嘴一脸苦巴巴的对着面前那个同样长大了一些的少年说道:“秦武哥哥,我们去城外放风筝好不好,我都快闷死了。”少年莞尔一笑捏了捏少女的鼻子答应了,少女欢呼一声拉着少年转身就走。背影是那么的温馨甜蜜。
画面突然来到一个婚礼的现场,少女已经长大了明眉皓齿楚楚动人,而边上的少年也是眉清目秀英姿勃发。少女看着眼前穿着新嫁衣的新娘一脸羡慕,然后转身对着少年认真的问道:“秦武哥哥,我好喜欢你呢。以后等我长大了我就做你的新娘好不好。”少年庄重的承诺:“我一定会让你穿上新嫁衣,在所有人的见证下风风光光的做我的新娘.”少女开心的笑了笑的很灿烂。
突然画面开始定格然后就被打碎的玻璃一样慢慢的崩碎,一块块的散落支离破碎。
然后慢慢的闪现那段秦武父亲新丧的那段最失意的日子中,两人一次次的遇见,而她又一次次的转身而去连声招呼都懒得打的冷漠,亲热的抱着秦风胳膊满脸笑容的看着秦风嘲笑他的时候的无情。
最让秦武忘不掉的就是被司徒少雄以切磋名义重伤经脉废掉真气之后,自己强撑着走下比武台时与她的擦肩而过,她依然是那么的明艳动人,挂着满脸的笑,只是却不再属于自己,而是为台上那个傲然站立的身影而绽放。对自己甚至吝啬到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欠奉。近在咫尺,却仿佛远隔千山,擦肩而过,便已相距天涯。
那一刻秦武才明白当初二叔对自己说这段话时的伤感和无奈,前面的刀再凶再狠,伤的也只是身,伤的再重也总会愈合。背后的剑刺的却是心,心有裂痕又如何能治。
秦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刚一醒神却是听到小青愤愤不平的嘟嚷声,秦武不禁莞尔失笑。心情也突然明朗了几分。
小青性子温和天真可爱而且很善良,却是连骂人都不会,现在对秦舞不满到了极点,却翻来覆去的也只是“真不要脸,坏女人”这两句,不痛不痒的。
秦武转过身看着眼前依偎在秦风身边,那个一脸抚媚的跟着高傲冷艳的林霜有一句没一句的打着机锋的秦舞,眼中闪过一阵迷茫,
自从那天的擦肩而过之后秦武再也没有见过秦舞,原本他以为过了这么久,自己已经可以放下了,可以很坦然的去面对。可现在的再次遇见却让他陡然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真的放下,只是深深的掩埋在心灵深处,就像是一处已经结疤的伤口,自己以为已经愈合。如今的再次遇见却是狠狠的把伤疤掀开,才发现里面依然是鲜血淋漓。
心有情丝千千结,千劫万世难忘却,情丝已伤,慧剑斩灭。
可是要做到慧剑斩情丝,却又何其难。能做到的人又能有几个呢?
秦武只觉得心里隐隐的有些生疼,有些感伤,又有些惆怅,千言万语化做一声轻叹,相顾惘然。
看到秦武转过身来,秦舞和林霜不约而同的停止了交谈,转眼看了过来。
林霜轻笑一声然后看了秦武一眼,没有作声。眼中有一丝异样的神情,像是同情又像是玩味,又像是带着一丝贪玩的孩子看戏一般的期待。
秦武却是浑然不觉,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秦舞扫了秦武一眼,却没有停留,而是看向旁边气鼓鼓的小青,看着小青那气愤的样子,秦舞抿嘴一笑然后轻轻巧巧的说到:“小青妹妹,你还是这么漂亮可爱呢,难怪我家秦风哥哥对你是念念不忘。”
小青却是如愤怒的狮子一般娇声喝道:“谁是你妹妹,我漂不漂亮关你什么事,真不要脸。”
秦舞却是不以为意反而带着一丝规劝的意味说道:“小青妹妹不是我说你,你又何必要跟着你那个废物少爷了呢?他现在已经不是秦家大少爷了,修为也废了,又穷又废能有什么作为。你又何必跟着他受苦呢?秦风哥哥那么喜欢你,你还不如回到秦家,回到秦风哥哥身边。等你以后秦风哥哥当上了家主,说不定你就是家主夫人了。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呢。”
小青却是跟护犊子的母狮子一样怒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少爷,当初要不是少爷,你能有今天?亏了少爷对你那么好,怎么就没看出来你是这么的恶毒。当初秦风逼着你爹要娶你,你哭哭啼啼的找少爷帮忙,还说什么看见秦风就恶心,嫁他还不如去死,现在秦风他爹当上了家主你就巴巴的凑了上去,你还真是不要脸呢?如果是我早一头撞死了。”
秦舞气的浑身直发抖,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紫。以前她总和秦武在一起,那时候秦风父亲还只是个长老,没什么实权哪里比的上父亲是家主的秦武,而且秦风这个人生性风流,经常出入烟花之地,秦舞自然是看不上,有一次秦舞的父亲被秦风父亲抓住了痛脚,被逼着要将秦舞嫁给秦风。最后是秦武出面才压了下来。当时秦舞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只是秦长天当上家主,秦舞跟秦风好上了之后,便成了秦家的禁忌,
如今被小青提及又怎么能不恼羞成怒,只是让人奇怪的是,秦舞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更是硬生生的将火气压了下来,楞是没有发作。
而后看着秦武,嘴角掀起一丝轻蔑的弧度,然后淡淡的说道:“一千零一两我替霜姐出了,你可以走了。”
秦武仍然没有出声,只是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却是觉得是那么的陌生,和心里那个曾经深深的喜欢着的那个女孩相去甚远。就像是面对一个披着熟悉的皮的陌生人。
这时候脑子里莫名的想起一则典故,说是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过河,见一妙龄女子望河兴叹,老和尚便背着女子过了河,后来过了许久,小和尚还是憋不住问老和尚,师傅我们不是戒女色吗?老和尚叹了一口气说,我早就已经把她放下了,你还没放下吗?
是啊还没放下吗?想起这个典故,秦武只觉得如当头棒喝一般豁然开朗,斯人已去,早该放下了。
想通之后秦武只觉得浑身一阵舒畅,阴霾尽去。也不答话,只是拉着小青转身离去,再无一丝留念。
林霜秦风等人一阵茫然,秦舞怔怔的看着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却又不知道失去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