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悲喜难料!
分别了十三年,在内疚中痛苦了十三年,终于鼓起勇气面对一切的疯子,怀着就要见到亲人的迫切心情,来到了吮怡轩。
以为能在这里见到视作亲人的欣绒姐,还可以从她这里得到两位哥哥的消息,却没想到悲喜居然交换的这么快。
欣绒已为自己赎身,并离开北平去了重庆,跟她相熟的几个姐妹,也在昨晚不知去向。
有多期待就有多失望,有多少欢笑,就有多少痛苦。
夜色中,通惠河畔的柳树下,赤红着双目的疯子,正用拳头疯狂的击打着树干,那双能偷宝物,能偷人命的手,此时已鲜血淋漓。
“你这是干什么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宁愿你大醉一场,痛哭一次,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站在疯子身后的冷宁,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既然知道她去了重庆,我们去那里找她就是了。”
疯子却像没有听到一样,撞击树干的力道越来越大,垂向地面的柳枝,在空中不停的摆动,似乎难以承受住这样重的打击。
实在不愿看下去的冷宁,从背后一把将疯子抱住,死死的搂住他的双臂,语带哭腔的哀求道:“疯子哥你别这样好不好,我陪你一起去找,不管他们在哪里,总会找到的……”
“已经找不到了……”安静下来的疯子,仰头看着轻微晃动的柳枝,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眼眶。
“为什么找不到?”
“因为他们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听到疯子凄厉的笑声,冷宁猛的一惊,赶忙柔声劝道:“不会的,你别乱想了。”
“在我们饥寒交迫,快要饿死的时候,是欣绒姐从厨房里偷出窝头,分给我们吃,才使我们活了下来,从那之后,欣绒姐时不时会给我们送些吃的,在我们四个眼里,她是我们的恩人,也是亲人……”
疯子忍着眼泪,哑着嗓子诉说着,冷宁紧贴在疯子的背上静静的听着。
“如果二哥还活着,欣绒姐是绝对不会去接……去做那种事的,她一直喜欢二哥,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他做老婆。”
“如果大哥还在世的话,他也绝不会让欣绒姐沦落到那种地步。”
这时冷宁才明白疯子心有多痛,她能做的就是紧抱着这个男人,让他知道身边还有她这个亲人。
这一夜,北平城里还发生了很多事情。
日本松下商社会长被杀,财物被洗劫一空。
北平昌盛商贸公司的少东家,整夜未归,至今下落不明。
支持中日亲善的华文日报社,被人砸了个稀巴烂。
东交民巷的各国使馆,也遭到一伙来历不明的人袭击。
北平政府机关内,准备与日方签订的通商协议,不翼而飞。
……
一时间,中日商界震动,民众惶惶不安,各国外交官也纷纷向国民政府讨要说法,还在睡梦中的北平政府的各级长官,都被电话铃声惊醒。
“澜哥,呃……少东家,咱们这是去哪儿啊?”七斗跟在摇身变成富家阔少的仇澜身后,走在人群熙攘的崇文门内大街上,忍不住抱怨道:“咱们都走一上午了,能不能找个地方歇会啊,你见过只靠两条腿走路,不坐车的少东家吗?”
仇澜却没理七斗,问一旁的庚叔道:“管家,你见过废话这么多的跟班吗?”
庚叔一本正经的道:“没有,少爷要不要换个人?”
“废话确实挺多……”‘少奶奶’沈青衣,此时插话道:“庚管家,明儿个就挑个嘴笨的换了吧。”
庚叔道:“是,少奶奶。”
七斗被仇澜他们一唱一和的戏弄,顿时火起:“你们仨戏演的不赖啊,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要是惹恼了小爷……”
“怎样?”三人同时停下脚步,回头盯着七斗。
“我就,我就把嘴缝上,变成只听不说的哑巴。”说完这些丢人服软的话,七斗急忙垂下脑袋低声叹气。
仇澜他们轻声一笑,没有再取笑他,而是转身继续往前走。
又行了不到两百米,仇澜终于看到了挂在门墙上的那块牌子——祥云车行。
见时间已到晌午,仇澜道:“咱们先去对面那家酒楼吃些东西吧。”
主仆四人走进对面那家酒楼,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后,仇澜看着挂在墙上的那些菜名木牌,点了几道菜。
在等菜上桌的间隙,仇澜忽然看到一辆车停在了祥云车行门前。
“这车牌有些熟悉,是在哪里见过呢?”正在仇澜思索的时候,就看到从车里下来位极其漂亮的女人。
当看清楚这个女人的样貌时,仇澜急忙将脸转向了别处。
“你认识?”沈青衣轻声问道。
仇澜点头,并对庚叔道:“听听她来这里做什么?”
七斗也注意到了那个女人,在仇澜跟庚叔说话的时候,他的鼻子抽动了几下,然后不怀好意的笑了。
仇瓷想要找出那个不但抢了自己的枪,还偷看自己洗澡的“淫贼”,都快想疯了,不过,她却不知该到哪里去找。
北平城里的客栈大小有几百家,要是一家家的找不太现实,经无邪提醒,她才想到了车行。
拉车的脚夫每天在北平城里东奔西跑,能够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从他们嘴里打听消息是最可行的办法。
仇澜也在找人,理所当然的也想到了车行,这就是两人同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仇瓷带着伪装成司机的无邪下了车,直接走进了车行。
车行里提供饭食,到饭点的时候,如果脚夫们没有活计,都会返回车行来吃午饭,此时,就有很多脚夫端着饭盒,蹲在院子里吃饭。
仇瓷走到院子里后,对低头吃饭的脚夫们高声说道:“我要找个人,如果谁知道这个人的下落,或者提供有用的线索……”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沓法币抖了抖,继续道:“这些钱就是他的。”
听到有人说话,脚夫们纷纷抬起头,看看仇瓷,又看看她手里的钱,因为不知道她要找什么人,所以都没急着开口。
一位满脸堆笑的中年脚夫,率先站起来,凑上前问道:“姑娘你要找什么人啊?”
这时,无邪开口说道:“师傅,麻烦你跟着前面那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