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是没有时间来拾取的。
他开了枪之后,楼以森立即就从屋子里出来,这么短的时间,他根本来不及下楼捡回来,只能仓促往楼上走。这之后,楼以森守在楼下,他没有办法来拿。等到特别行动队到了这里,戒严了现场,就更没有机会带走。直到现在,一直被留在了这里。
李国维转了转手里的纸筒,看了下材质,是比较坚硬的纸。跟烟花爆竹的材料一样,也因此才能承受枪弹的后坠力。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东西跟烟花爆竹材料一样,采证人员才没有把它跟周围的爆竹碎屑区分开来,遗漏了这样重要的证物。
李国维扬了扬手里的纸筒,挑起了眉毛。
这只纸筒被丢在这里,不是偶然,而是凶手的失误。
他戴着手套,确保指纹不会被污染,将上面的辙痕只给楼以森他们看。
楼以森一喜:“这就是说,开枪的时候,凶手将这个纸筒套在枪头上,然后,把这个纸筒伸向了窗外。理所当然的,我能听到的就只是闷响,而在屋外听到的枪声,又因为环境的嘈杂,就显得小了很多。于是,我也会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在室外开的枪,而唐之洲正好开了枪,按照距离来算,我就很有可能做了唐之洲开枪的糊涂证人。”
“对,就是这样。”李国维点头。
三人都是一阵欣喜,又在周围看了几圈,将黄线拉得更远一些,才驱车离开。
唐之洲自从被带上警车,就一直心绪不宁,她的思绪又飞得远了,好像还是几年前的那个夏天,李蓓蓓腹部中刀的样子,又出现在眼前。
可是这一次跟上次一点也不同。
这个人,真的是死在自己的枪下吗?
刚刚在现场的时候,她能够十分肯定,一定不是她打中的。可坐上车,脑中纷乱,反而有些回忆不起来了。
她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回想。
当时,小阿七正在努力向前跑。他的腿从窗台上下来的时候被钢筋划伤,一瘸一拐地。她隐隐肚子痛,竟然连腿受了伤的小阿七也不怎么跑得过。所以,她在后面喝止了小阿七,让他站住。
她说,如果他再跑动,她就开枪了。
然后……
唐之洲脑中一阵头痛。她捧住自己的脑袋,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睁大,这有助于她保持清醒。从警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有开过枪,在沈阳破获一桩大案的时候,凶徒用刀指向了人质,她也曾经开过枪。
那个歹徒当场毙命,当时她却没有太多感想。
可这一回,她的心绪震动非常大。
唐之洲竭尽全力地回忆,小阿七说完这句话之后,她清楚记得自己拔了枪,然后将枪口指向了小阿七身侧的大树,扳动了扳机。
难道,是子弹没有打中大树,而是打中了墙壁,弹回去击中了小阿七吗?
这样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一时间,唐之洲自己也有些糊涂了。身边坐着的特别行动队队长,见她眉头紧紧皱着,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到了国安局,他带着唐之洲下来,径直去审讯室,然后离开了。审讯室里安静下来,就只有唐之洲一个人。
询问得等到国安局的同事们都回来,特别行动队的也都回来,大家开会之后,才能进行处理。
处理这些事情其实并不是很难,对于国安局来说是经常有的。按照程序,他们不能着急。
唐之洲在审讯室里安静地坐着,肚子有些轻微的疼。她不得不用手捂住肚子,痛苦的表情一闪而过。她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个预感从她开完枪后,就一直存在,现在,唐之洲更担心了。
她翻出了自己的包包,倒了药出来,没有水,她也强迫自己吞了下去。
屋外有人在走动,她不知道是谁,只能趴在桌子上做简短的休息。
楼以森和李国维等人回到国安局,行动队队长唐临沂正等在办公室。他是行动队二队的队长,之前跟楼以森等人长期打交道,唐之洲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特别紧张,楼以森他们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看了三遍现场调取的监控录像带。
“小唐,你认为如何?”楼以森问他。
唐临沂摇了摇头:“你来看吧。”
他又放了一遍。
镜头里看不见陈连义家的房子,这是摄像的死角。前面是安静的,不一会儿就看到小阿七跑到了摄像的范围内,唐之洲也从后面冲了出来。两人在小巷中跑了一段路,唐之洲在后面追,几分钟后,唐之洲拔了枪,然后小阿七倒地不起。周围的建筑中,全无动静,小阿七倒地之后,摄像范围内的房屋里有不少人伸出了头来。
没有可疑人物,没有可疑物体,从头到尾,就只有唐之洲跟小阿七,在视频里,也是小阿七开的枪。
楼以森也沉默下来,他把现场找到的证物交给法证部提取指纹和纸筒口的焦黑验证,然后前往审讯室。
按照惯例询问完,唐之洲一口咬定自己开了枪,但是目标是树,不是小阿七。
询问完毕,楼以森站起来说:“按照惯例,我们得扣留你四十八小时,你也不用担心,CM部会为你证明。”他顿了顿,说:“还有,按照惯例,我们也不得不通知你的家属。虽然你跟我说不能告诉权晋,但这样大的事情,他也会知道的。”
唐之洲木然地点了点头,程序她也了解,没有办法反驳。
很快,楼以森出去打电话,权晋很快就过来了。
出乎大家意料,跟权晋一起来的,还有权禹原。
两人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就去看望唐之洲。
权晋握着唐之洲的手,只说了一句:“放心,你会没事的。”
权禹原皱着眉头,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但唐之洲也没见生气。她心中有些微的诧异,权禹原似乎在改变,他……似乎正在接受权晋跟她。
权晋的案子也正在柳暗花明,现在一切都在变好,可她……
权晋走后,唐之洲将头埋在臂弯里,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