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碧辉煌的紫宸宫栾殿是由113根楠木圆柱穹起整个殿顶,只比王上居住的甫阳宫乾殿少了一根,这也正是龙凤威仪之像。
楚翘望着飘渺的远处寻着殿内圆柱往上看过去一时出神,在凤殿穹顶之下一根由北贯南的巨大漆金铜柱横穿而过,这整架宫殿的承重机关便是它了。
织星刚刚自知今日言多有失,正懊恼不已,虽暗中多翻私授过殷氏的好处,知道该做些什么回报她,可自己也太急功近利了些。如今这位王后虽也是楚姓,在这诺大的后宫之中,风光荣耀与霸凌危机并存,没有可靠确定的利益,未必也能容得下自己的亲侄女,此时织星自己也不敢再肆意揣摩王后的心意,一时只能小心翼翼地陪侍着她的主子,再寻机释嫌。
织星正盘算着如何转机,一抬头看见楚乐仪还痴痴的立于凤座前,竟呆呆的看着王后不知道有所避讳,简直不知进退!她想给那丫头一个暗示,却不知该如何着手,难在当中。
“乐仪,你在看什么呢,我这身上可有什么不妥?”王后眯起眼睛疑惑地看向楚乐仪。
“姑母,您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没?”楚乐仪蹙着鼻尖仍盯着她看。
“小小姐,真是天真烂漫,这大殿之中尽是燃的西岚海珠的香料,哪里有什么奇怪的味道。”织星赶忙使了个眼色笑着说道。
王后楚翘低头想了想,不经意的一笑便不假思索的抬手从乌黑的侧边发髻上摘下一支褐黄色的珠钗,看上去及其普通的一支发钗,似乎做工也不怎么精细,也不像是什么名贵的珠玉,通体褐黄色有着沉沉的不均匀的色泽,这样的物件好像很不合王后的宫仪该使用的。
“想必是它的缘故了,这‘老货’确实自带一股特殊的气味,说起来这十几年我早已习惯它的味道不曾在意,今天居然能被你闻到,倒是有些机缘……”楚翘拿在手里摩挲着。
楚婉仪抬眼也看向王后手中的那支钗子,晶眸一闪,心里便有了七八分见识,这个莫非就是传说中仇国老王后佩戴的一枚祖传的珠坠“金香玉”,这珠玉稀罕少有且天然带有一股药香,还能驱邪避祟,因失手摔碎分为两半,不得复以原形,之后世子仇礼为贺母诞亲手将它打琢成一双珠钗,虽打磨粗糙却是儿子的孝心不同其它,老王后极为喜欢,此事当时流传为佳话,后来听说这一对钗子分别留给了王子仇稷和世子仇礼。
“机缘不机缘的,侄女也不懂,只是这品相和气味嘛......”说着楚乐仪玉手轻抚鼻尖做出眉眼间嫌弃之态。
楚婉仪见状忙说:“小妹也看出它的‘精致’来了?此钗应非凡品,莫不是有不一般的意义也未可知的。”
“哦?这小小珠钗本宫倒是带了许久还不知有什么不一般的意义呢。”王座上的女人意味深长的看着楚婉仪。
“王后娘娘明鉴,臣女只是想这朝野内外任凭什么稀奇罕物都为王家所有,而这支钗子的‘精致’大概在于‘心爱’吧,婉仪妄议了。”说罢便俯身跪拜下去。
“呵,我说呢,大姐什么时候变得通晓金石珠玉了,姑母所用之物必是金贵极了的,纵是女子心爱的,倒不分了贵贱自降身份是你我这等地位的人家不可为的。”楚乐仪斜着眼睛瞄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大姐。
“这话倒是有趣的。”楚翘重新望向眼前跪着的丽人。
“只是,”楚乐仪继续说着。
“嗯?”
“只是姑母身份高贵,所佩之物皆为王室表率,像姑母腕上的这颗祖母绿手珠就极为稀奇珍贵,整个王宫都不一定能找得出另一件,就算哪个贵人命妇也有的绝比不上姑母的这只贵重。”楚乐仪痴痴的看了一眼楚翘的手腕处。
王后楚翘半晌没有动静,不一会儿,便起身略整下衣裙缓缓的走下玉阶,身旁的织星暗暗的使了个眼色,楚乐仪也忙跟了过去低头立在楚翘身后。
“乐仪果真是个细心聪明的丫头,处处留心在意这些王宫的仪制穿度佩戴上,将来你若是入主宫闱,想来也必定让我省心不少。”楚翘背着她,并看不见王后的神情。
楚乐仪一听心中大喜,脸上又是绯红一片,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姑母,我......”。
“唔,这就说不出话来了?”楚翘顿了顿一转身扬声道:“你们可知道,我们楚家荣辱皆系你我一身,楚家的女儿必定要和别人家的不同,只喜欢脂粉珠钗,只知道争奇斗艳,在这深宫之中绝非长命者!”
楚乐仪一听脸上由红转青,偷偷抬眼看着王后楚翘,只见并非先前那般亲切可掬,而是颜色凌厉,颇有凤威,当下踌躇不安起来。
“你们看看这凤殿处处精雕细刻华丽庭阔,又有多少美人儿为之倾倒思之不得,可它偏偏也只能容得下一人所有,不能众享,可这大殿再华丽金碧却也要有'靠山',一旦失去便也辉煌不复,大厦将倾。”楚翘微微抬头,眼睛扫过她俩。
“乐仪,你可看明白了吗?”
“我,姑母,您……”
“四小姐,在这里只有王后,没有姑母,四小姐造次了。”织星脸色一沉稳稳的辑手颔首。
楚乐仪狠狠的吃了一惊,莲步微颤便和衣跪了下来,额头上一时间冒了细汗。
“乐仪言语鲁莽,请王后见谅,饶恕乐仪思亲心切便忘了规矩。”
楚翘并未说话,大殿里飘着的西岚海珠香气也越发浓郁,她深深的吸允着这只有王后独用的香料味道,不一会儿便缓缓的说到:“看样子,你们还是不懂。”
“回王后,婉仪懂得,”只见一直跪在地上的楚家大小姐微微抬了下巴仍低眉看向地面:“这大殿任凭它华丽金碧都离不开穹顶的天柱,失了‘依靠’便什么都没了,不过一场空梦而已,所以我们会好好守着楚家‘天柱’,绝无非分僭越,此心已证,苍天可鉴。”楚婉仪并着楚乐仪一起俯首磕拜道。
“好丫头!果然你母亲最会诲人了,我楚家荣耀有继,楚家的男儿在前朝为君王效命,楚家的女儿自然在后方为他们打点,只有君国安康,楚氏家门荣光,咱们才算活得其所啊!”
“恭喜王后,所托有望!”织星神色大喜说着也拜跪下去,“来日与二位小姐再细细调教一番,王后为小姐们那颗担惊受怕的心总算放的下了。”
楚翘满面焕然的顺势便将手中的那支珠钗插在楚婉仪的发髻上,然后又拉起楚乐仪的手臂将原本戴在自己手腕上的那颗祖母石套在了乐仪的手上。
“啧啧,果然美人配宝珠,其色也艳,”楚翘叹着“你们且起来吧,这以后跪拜的日子都要数着数呢。”
“臣女多谢王后垂爱!”二人方才欢天喜地的拜谢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