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
“哝!这个是我娘给你做的肉馒头。”再将那几只胖乎乎的包子赛进她手里。
阿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大娘肯收留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送吃的?”
“她疼你嘛!一个女子孤身在外,我娘心里不落忍!额,抱歉!你明白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说到最后那句话,语气不自主地缓慢起来。
关好门扉,走出家门的两道浅紫身影挤在同支雨伞下。一胖一瘦,看起来是那样背道而驰,又是那么奇怪的很和谐。
淡青的天空像是永远淅淅沥沥。
微温的雨水像被绝细的银线连缀,不密不疏地落下。黛色的屋檐飞角缀着雨线直入墙角的存水翁。三两行人撑着青伞缓缓路过、姿态是那样的悠闲。转弯处的绿苔藓在雨水滋润中更显得清脆可爱。
这就是早晨的昌顺城,和繁湘的喧闹截然不同。
吸了口这蕴含着雨水的湿噜噜空气,阿汐人也变得神情气爽起来:“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撑伞的雅仙噗嗤一笑:“又来了!看你五谷不分啥都新鲜的样子,我当时还猜过你是哪户富贵人家的逃家小姐呢!但是你偏偏又啥都不挑拣,很吃苦耐劳的样子。”
她扯出个陪笑的笑容。从袖袋中掏出蜜饯塞进小嘴:“你见过哪个逃家小姐打工的?”嚼嚼嚼,有点麻木不仁。
打工啊……生活在那里那么多年,差点忘记钱用完是多么可怕的事。
“也是!”
离家的日子不算短,显现出来的果然是孕症啊!他、就那般不想要这不易怀上的孩子吗?
甚至喂自己喝那个?好任性啊……想到这里,脑海中却浮现出他怒骂汐娘才是真任性的模样。
家她是不能回了。他们嘴巴上不说,其实对阿晨的行为是采取放任态度的。否则也不会 漫无目的地来到这个叫做昌顺的小城后。手里的银子越来越少,身体反应也越来越大。那天晕倒在雅仙的家门口,若不是她母亲救了自己……现在想想,还是很后怕。
“我说……”雅仙顺手抓起她的袖袋,然后垫了垫:“好沉啊!”
一个人每天吃这么多蜜饯,牙一定都坏了吧 一只素手撩开青帘,女人缓缓走进暗室。
高高竖起的青铜花枝灯,还残着昨夜留下的腊烛。半明半暗的瞧来有些晃眼。
她亲手端着漆盘,走到了那光晕下方。
着了一身浅杏夏衫的男人正在散乱着一堆药物的桌上翻找着,模样有些癫狂。嘴巴里还在念念有词着,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什么。
“夫君,你要不要歇歇?”她轻声细语的说道。
顺手将漆盘内的参茶摆在了案上,也瞥见了那堆看起来有点意义不明的药物。
男人像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只继续翻找着。但是这回他念叨着的话她听见了。
“不行不行!怎么可能又失败了呢!”
“失败了就再换个别的东西来做嘛。”她温柔的靠过去环住男人腰。
男人还是根本没在意到女人的到来,他愤恨的一把扫过桌上的药物。
那些珍贵无比的、几乎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药材瞬间就被唬到了地上。
“夫君。”她有些无奈的站在一边,看他发狂。
成亲这么多年,对自己的丈夫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世人眼中轻狂的医痴,当然是自有风骨。
但自打三年前那白衣的俊俏男子来过后,他的脾气已经收敛很多了。
“怎么办阿柔!我解不开啊!我不信花了这么多年时间所研究出来的东西,竟然完全走错了方向啊!”像是个无助的孩子,男人蹲在地上抱住了头低嚎着。
“没关系,可以继续找啊。”她也半蹲下身子来哄着他。“你当时不也是因为那东西难解,才接下来这个摊子吗?”
“不行啊!不管是敦肃后陵的护宫冰蛹,还是鲲鹏帮的千年雪精都不行啊!阿柔!我该怎么办!”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信……我不信我学医数十载,竟然有我解不开的。难道冰火相结合的方法真的不可行吗?”
“别担心,不是还有点时间吗?”她言语中将男子安抚着,也弯下腰来,要帮他去拣那些散碎在地的药材。
“我可能真的做不到了。三年之期……”丧气话说到一半,他看见妻子在帮自己收拾东西。
笔直冲过来将她的手抓起。
然后火急火燎地走到药柜前,抽出某个药罐,顾不得一切的倒出药丸塞进她嘴里:“你疯了!我早叫你别碰这间屋子里的任何药材。
“我只是看这里太乱了。”她有些歉意的笑笑。
“你知道这些东西寒性有多强吗?随便一样都可能要人命!女子本就身属阴寒,一时失察碰这些东西,不旦会终身不孕,甚至可能立刻小命不保。”他紧张的说道。
“啊?”被夫君说的话吓到,她有些游移的瞥了眼那堆依然散在原地的药材:“这,这么厉害啊?那男人不小心碰到怎么办呢?”
“如果是阴寒体质的男子,到是……”
“哎。变得怎样?”
“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又不懂。”
“既然是这么厉害的东西,为什么你还要帮那个男人制成丸药?他是给谁服用啊?”
“如果连命都保不住了,你还管它会有什么副作用吗?”男子放开了自己紧抓着妻子的手,转而用穿了金丝脚套的靴子踢了踢它们:“算了,只是一堆废物了。”
“啊?是废物了?好可惜!”
夫妻二人默默对视着,然后摇了摇头。
青帘的纹路连一丝都未曾开启。
月白衫的男子静静矗立在石柱之后,微垂的青丝在懒风中轻拂,也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楼主?”寿一小声的问道。
月白衫的男子转身,那妖邪的面容看不出异样,只是如墨一般的瞳孔却静静收缩了起来。
“走吧。”
“啊?走?”在一边还喘气的知客童子连忙抬起娃娃脸。
他们分明是马不停蹄人不夜寐的从繁湘出发,直入昆仑山。现在刚爬上来,就要走了是要怎样啊?
该死的昆仑山脉位处萝月与亚细群国边境处,从中原腹地的繁湘到这里,最快的马也要一个月。可是他们却只花了一半的时间!
这一路路过的驿站,到底换了多少次马?
“可是,楼主根本还没进去啊?”他偷偷擦了把汗,然后小声和寿一说道。
寿一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做声,只默默跟了上去。
知客摸摸鼻子,也只好快步跟了上去不再抱怨。
女人拾起丈夫喝完的参茶杯盏,默默掀起青帘走出来。
阳光的刺眼让一直呆在暗室中的自己有些眼花,所以她举起漆盘遮在了眼前。但是很快看见了门前多了道一闪而过的人影子,她失声轻呼。
“又怎么了?”男人眯着眼睛走出来,却在看见妻子的模样后大步冲出了院子。直直站在昆仑险道上往下勘察着。
可是这个地方不管是向上五百里,还是向下五百里。哪里有什么?
“夫君。”女人有点害怕的走了出来。
“没事。”男人安抚的拍了拍自己妻子的肩膀,眼睛却不自主的再度向那条险道瞥了去。
白晨他,应该没听懂自己话里的意思吧?
浓酽的参天树影中,掩映着一座精致的六角凉亭,铺着翠色琉璃瓦的顶盖高高挑着檐角,围栏上雕刻的连琐纹好像浮动在黛色草尖上。亭子中心有几个依稀的人影,林影交错中看不清容颜。
丫鬟装束的女子步子很急,几颗豆大的汗珠也无损她娟好俏丽的容貌。但再不济也不至失礼的在园子中跑起来。她正手握着一条汗巾,可竟也顾不得擦了。只恨不能走的再快些。
浅吸了口气,花香弥漫。那凉亭转眼就近在眼前。她的身影一拐,从摆成了迷宫状的另侧直入。
那是几位穿着极考究的闺阁女子,皆做未婚打扮。
而其中那位最是明艳夺人,正在给几位好友布置茶点闲话家常的。便是连续三年雄霸武林世家美人榜前三名的沈海棠。
丫鬟静悄悄的走了过去站在她身后。一点也不惊动这些正说到什么好笑处,用小扇掩住脸面的小姐们。
沈海棠眉不动眼不移的继续给几位姐妹布着茶点。
那几位也是世家出身,眼色厉害的紧。见这丫鬟气喘喘的走了过来,又不说话。皆说这园子景致秀丽,要结伴一起去看看开得不错的睡莲。
沈海棠也大方的紧,由她们三两同游去。
待亭中的人已经走的只剩下沈海棠一人时,丫鬟飞快的行了个欠身礼。“小姐。”然后凝神静气的凑到了她的耳边。
听完侍女的话,沈海棠神色微喜:“果真?”
丫鬟专注的看着小姐脸上的表情变化,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去看看!”
风驰山庄的庄主书斋隐匿在花房后,十分的难找。
不知道哪里吹来的一阵沁凉风戾。袅袅娜娜的盘旋着,不知要飞上几重天阙。
沈海棠掀起裙摆拾阶而上,正巧听到这声似音律非音律的戾声。
她有些喜不自禁。“爹!”使了把劲准备推门而入。
但很快她就觉得有些奇怪了。
因为这扇门是从里面被拴起来,外面的人除非用武力,否则根本打不开。
“爹爹!”她焦急的拍了拍门扉:“是女儿啊!”
“小姐。”门口的侍卫小声的说道:“庄主有令,他见客的这段时间谁都不见。”
“谁都不见?”她慢下来敲门的动作:“也包括我么?”
侍卫做了个抱歉的动作,不再说话。
沈海棠扶了扶有些歪的发簪,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去。
此时,那道门却吱呀声开了。
她欣喜而不胜娇羞的回头。
正看见那一身白衣如雪的男子随着自家父亲跨出了门槛,冷声辞别:“庄主事务繁忙,不用再送了。”
天下间,不是白晨还有谁能将这身月牙白穿的极好看?
她的视线下滑,果然!一眼就看见他手中握着的那枚青玉铃。
沈庄主这些年保养的不错,将那些江湖草莽的气息给敛的干干净净。他微微点头示意,目光烁烁:“那老朽就不再相送了,白楼主。”
“爹爹,白大哥!”她娉娉婷婷地走上来福了个身打招呼。
沈庄主抚了抚胡子,溺爱的笑了:“海棠啊!你不是在陪欧阳家的几位小姐么?在这里做什么?”
“女儿是听闻几位门人说白大哥过来做客。作为少庄主。女儿当然要过来打个招呼,才不失礼嘛!”她爱娇的微微侧过脸去,用眼角观察白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