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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念咫尺之思

夏安失去了她的孩子,而她失去了自己的父亲,那么,现在又要失去什么了呢。心中隐隐不安,彷徨。

右手传来的疼痛让她轻扯嘴角。轻呼出声。隔着门,外面的两道交谈声依然清晰。很流利的法语,有些抱歉的语调。男子的嗓音低沉而浑厚,她一愣,全身的颤抖,止不住的。他说,你必须治好她的右手。而那个人,只是语气委婉的道,粉碎性骨折,加上以前的旧伤,奇迹发生的可能是10,或许还不到。

心中一片冰冷。

所以现在是奇迹全部用完的时刻了,现在是上帝收回怜悯的时刻了。那么,还真是可笑。

猝不及防的,门被打开,她看见一身西装笔挺的木澈,他微红的眼睛,有些褶皱的西装,还有微微愠怒的脸。

“醒了?”他走到她的身侧,轻声问,语气温情。和那个妖孽危险的木澈截然不同。有那么一种恍惚,林小落觉得,是不是现在的他才是真实的,而以前的那个,全然是假装。亦或是,另一个她所不知道的木澈。

她点点头,目光落在被绷带缠绕的右手腕上,想要轻微的移动,却发现一个可怕的事情,她的右手几乎不能移动,只有一阵阵的刺痛,在告诉着她,她的右手还在,并没有失去。

是不是该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失去最重要的右手。

眼神微微一闭。呼吸轻微。

他将她的右手腕放进温暖的被窝中,隔着她的耳畔轻轻的道:“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直到你再拿起小提琴演奏。”她一愣,抬眼便望进他深邃的眸子里,流光肆意,温暖如春,荡漾着碧波湖水般的清澈明眸,那一刻,心跳不自然的漏了一拍。不是爱情,不是心动,而是惊讶,是难以置信。

那个,曾经自己无比厌恶的人,竟然也可以这样的纯粹。

微光肆意,蔓延开来,笼罩那个倾身而语的男子身上,他的呼吸沉沉,轻语道:“林小落,给我个机会,让我……”语气微微一顿,“让你,爱上我。”

呼吸……停顿。

维也纳大教堂,音乐之火正在蔓延。各国来的优秀音乐家和音乐爱好者,热烈的演奏,迫切希望这台下的评委能看中自己,从3000多个人中脱颖而出。

庄严的气氛,华美的雕刻,蔓延在大教堂的悠然音乐,徐徐展开。

她一身淡紫色的抹胸长裙,腰间缀着许多颗细碎的水晶石,闪闪发光。裙摆拖曳,在干净的地板上缓缓拖出一道水一样的痕迹,唯美。

脚步缓慢,坐到一架纯白的钢琴前,十指纤细,随意搭上,手指灵活,跳跃在琴键上,忽快忽慢,眼神微闭,灯光洒落,映衬她的脸,干净美好。眼睑处的阴影隐晦的美好。

那是一个已经诞生的传奇。

全场人呼吸缓慢。

忧伤的曲调,带着唯美落泪的音符。神秘园。那首和她一起演奏许多年的曲子。渐渐的开始忘我。直到最后一刻……最后的曲调戛然而止,久久不能回神。

沉默,安静。

爆发出一阵一阵的掌声,此起彼伏的。那是第一次她听见属于她的掌声,那种失落之后的无尽满足感。眼眶湿润。她终于站在了最闪耀的舞台,站在了炙热的灯光下。

突然……泣不成声。忘记了如何言语。

这一曲,终于结束了。即使她想延续,也还是彻底的结束了。林小落和夏安的合奏,林小落和夏安之间的渊源,林小落和夏安之间的过往……也终于结束了。只是,为什么,我会觉得这样的难受,会觉得这样的难以呼吸。仿佛我站在了世界的最高处,却没有了那个站在我身后微笑的人,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得到了自己的梦想,却发现,失去了一切,我……什么也没有了。

小落。我什么……也没有了。

病房中,墙壁上的液晶电视播放着。她安静的看着舞台上那个掩面哭泣的少女,忽然轻微的笑了,那种笑容包含了太多,释怀,祝福,还有深深的无奈……

我的少女,你终于如愿的站在了你梦想,渴望的舞台,你终于,成为了最闪耀的星辰。你终于,可以不用在自卑,再伤怀了。你已经长大了。那么,是不是,我们之间的缘分已经到此为止了。

是不是我的任务已经完全的完成了。望着自己的右手腕,呼吸微微的一顿,心中仿佛被生冷的东西穿堂而过,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闷闷的,难受的。

那么……少女,这一次,是真的……

再见。

你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了。你不再是那个会无措的夏安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而我们只能向前看。

不断循环。

繁光沉浮,夏季的清风吹入,揉乱了树儿,发出沙沙的婉转清脆的声音。伸展开来点碎了斑驳的透过树丫的细碎的光芒。投影之下的观点,随着风的摆动,肆意摇晃。

树茂花艳,暗香馥郁。生机蓬勃的夏季。天空蓝的像是时间的深海,湛蓝宽阔,点点晕染开的蓝色,渗透生命的纯粹的颜色。冷色调中的生命。云层也似乎更高些,层层叠叠的舒卷在一起,盛开在蔚蓝如洗的天幕之上。光线充足,有浮游悠闲的畅游着。

偶尔光线会在空气朦胧成一片薄雾,迷了人的眼睛。

林小落安静的斜靠在病床上,瞥见身侧的小提琴,忍不住,轻轻的拿起。左手握着小提琴架在肩膀上,右手绷着绷带显得有些笨拙。她慢慢的将小提琴琴弓攥在手中,小心翼翼的。

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搭在小提琴上,深深的一呼吸。只是轻微的一拉,就发出刺耳的音调,‘嗤’生硬的响声打破了安静。浮游似乎也被惊动,开始随着光线肆意的拂动。

眼眸微微的下垂,遮住眼底的忧伤,右手腕上的琴弓无力的下垂,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啪’。于是,那些曾经经历过的,现在又要重来一遍了,是吗。

因为奇迹已经用完了不是吗。

看着自己的右手,她忽然的自嘲一笑。那里,几乎没有任何感觉,只有本能的伸缩反应,而她现在竟然都无法长时间的拿起那么轻的一根琴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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