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煦轻轻应了一声,却问道:“大人,你这幅画从哪里得来的?”
“额……不过是一个朋友送的,我总觉得这画上有哪里说不出来的奇怪,心里好奇又憋不住,想起你懂些画,才想着叫你来看看的。”徐轩成随口搪塞道。总不能告诉她说,这是皇帝给他看的画儿,还说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吧?
“大人,你就蒙我吧,这画的来历要是这么简单,你何必找我?又何必藏得这般严实?随便找个先生看看不就行了,比我在行的人多得是……”
涵煦又走过去,仔细嗅了嗅,面上忽地惨白。
“大人,你最好还是同我说清楚,这画究竟是哪里来的?”
徐轩成本来只是听着涵煦的话尴尬地笑笑,看见她脸色变化,也愣住了:“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涵煦咬了咬唇,眼神恍惚:“我见过与这个类似的画……这画上的葡萄酒的颜料,不对。”
徐轩成倒是未曾注意过那画的颜料之类,此时看着才觉得那画纸光滑细腻,颜料沉厚与平常不同,他犹豫了一下,拿手去摸葡萄酒的颜料。
微微发黑的红,暗沉而妖娆。
“别动!”涵煦猛地出声喝止。
徐轩成吓得手一缩,偏过头去:“怎么了?”
“那是血。”涵煦平静地回答道,却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看来这画确实有些蹊跷之处,您还是找那赠画的人问一问。”
徐轩成听着下意识倒退了两步,心上说不出是厌恶还是惧怕:“血?”
“用血虽然唬人,但是……大概是什么警告吧……”涵煦若有所思地应着:“大人,总之您近来小心些便是。”
确定了那是血之后,她的神色反而轻松了许多。
用什么做颜料会比血更加可怖和诡异?
徐轩成望着那画,极想要拿一把火来烧了这邪气的东西,但是偏偏此物是皇帝所赠,实在发作不得。他只好掩了暗格,勉强对着涵煦笑笑:“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哪怕他敢用血做颜料又如何?不过丫头,你也是好胆色。”
“这不过是些普通逆贼。这画辗转反侧送到的是徐大人手里而不是刑部衙门司……足以证明他不是心理扭曲挑衅朝廷……大概只是大人您的政敌吧,不过,翻不起什么大浪的。”
徐轩成听了这话,心里反而“咯噔”一声。
画上华服女子唇角噙笑,一缕红丝若隐若现。
秋风起,黄叶卷落,飒飒,微凉。
天,又要变了。
林守谦蹲下身子,捡起那个小小信筒来。应青木几乎就要冲过去了——却硬生生将自己按在椅子上坐着。林守谦盯着信筒,神情由疑惑,慢慢竟转为愤怒。
“凤栖。”他用一种变了调的、凄楚而微哑的声音慢慢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杜涵煦和应青木之间传信,用的是空乘派标志的双鱼信筒,而徐轩成给应青木传信,以鹰隼信筒作为区分,其他人传信,便只是普通所用的信筒了。
这个信筒上有花纹的雕饰,然而既不是双鱼,也不是鹰隼。
而是一条蛇。
林守谦见过这样的信筒,并且知道这本应该是永远不会再次出现的信筒——蛇,是旧言常用的标记。
应青木完全不知该怎样回答,或者说他已经完全无法回答——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包括用来说话的嘴和舌头。
林守谦冷笑一声,打开信筒,从里面抽出张字条来。
“万事皆备,静候佳音。好!”林守谦念了一遍,又朗声赞了一句,“这字写得很不错,真不错。凤栖,你以为如何?”
“都雅你听我说……”
“不用说。我很明白,这大概又是你所使的什么计策吧……和从前一样?反间?反其道而行之?只是我却不知道,现在这个样子还有必要吗?他已经永无翻身之日了吧……还是说,凤栖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东山再起呢?不过他就算东山再起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不过凤栖,你若是想利用他对付谁,真是极好使的一把刀啊。”
他连说了两个“不过”,语气平淡,却听得出其中的恨意。
“都雅,这件事不是……”
“我说了我很明白!”林守谦狠狠地拍上桌子,“我很明白!”
“都雅!”应青木不假思索地按住了林守谦的手,目光恳切温软,带着哀求的意味,“你先听我说……”
林守谦冷笑一声:“好,我听你说!”
应青木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来了。
他能怎样解释呢……那并非是旧言的标记,而是詹仰贤。可是詹仰贤在做什么,谋划什么,他怎么能告诉林守谦?林守谦,空乘派的大弟子,也是涵煦的师兄——当他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涵煦也会知道,她的恩人是……而原本想好的借口,被林守谦抢先一步说出,如果再说出来只会显得无比荒唐和可笑……
林守谦见他沉默,却像是意料之中般笑了笑:“说不出来,是吗?你可别告诉我,你还真的想要利用他做什么……”
“都雅,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可是我确实是有这个打算。朝廷中有些机密是不能对你说的,你也明白——徐大人已经感觉到危机了。”
“朝廷中还有什么样的秘密是空乘派也不知道的呢?”林守谦问道。
应青木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林守谦忽然明悟了什么。
“应青木,看来我要找的答案竟然在你这里。”
“都雅,这件事我希望你别再查下去了好吗……如果你继续查下去,涵煦她会……”
“应青木!”
林守谦喝住了他接下来的话,冷冷勾了唇角,目光寒得瘆人:
“你当真还记得,我的小师妹?”
话分两头。
詹仰贤虽然绑了楚风,又吩咐人去查看过了,抓住了两三个跟踪的人,心下却再也不能踏实。他一边想着那头陈海的事情快要了结,再加上陈熙也算是大功一件;一头又想着林守谦乃是空乘派大弟子,不知是敌是友……快要回京了,总要将这些事情处理好才是。
而楚风乖乖坐在边上,只是优哉游哉地看着詹仰贤犯难,最终懒洋洋地提醒了一句:“你真的不用去看看陈熙吗?还有话说,你们为什么都要忽略那个人呢?”
詹仰贤对楚风当真有些哭笑不得,要绑她便束手,问什么她就答什么,要杀……又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只好将她N次软禁,然而某个被关习惯了的姑娘压根儿就不在乎。
“忽略……谁?”
“当真谁也没注意过……好吧,她确实不起眼。”楚风没回答,倒是先自家咕哝道,看见詹仰贤脸色变了,识相地交待情况:“陈海的妻子,陈熙的母亲,多年前你加以利用从而威胁陈海的人——”
“文晓晓?”詹仰贤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早已经死了。”
“你以为沈德修随便拿出来的一个假消息,陈海就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