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去何从?
这是多么可笑的词语。
她还要尽力去想法设法去帮助……去保护——这个词显得多么可笑——沈德修吗?
她又一次失败了。
楚风已经想不到该做什么了。当她听到陈海被杀的消息的时候依然不是很明白詹仰贤想要做什么,而明白了又怎么样呢她也不是很清楚。
《梧桐锁》里清秋以沈德修的死和山东一众百姓的生命作为代价让应青木补救了徐轩成的过失,扫平了东海贼寇,建立功勋然后……升职。
而现在楚风开始怀疑这整件事这所谓功勋很有可能只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阴谋和骗局。
这个世界的掌控者究竟是谁?为什么我和清秋看见的……完全不一样?
应青木已经静静坐在房间里很久,他面前的那张桌子上摆放着两杯已经完全冷却的茶,而应青木却并没有意思去把茶换掉。他静静地坐着,看着那两杯茶,若有所思。
沈德修来拜访了他,然后走了。并且已经走了很久。
当陈海死去的那一刹那有很多东西就已经无法挽回了,但是有些事情却仍然有修正的机会。他很清楚沈德修的来意,同时他也已经接到了徐轩成调任二十万大军来此的消息。
这些还不够,很不够。
二十万大军,足够他卖给沈德修这个人情。
但是二十万军队,能够剿灭陈海那些身经百战智谋百出的属下?万夫不当的马鸣?机谋诡谲的廖武?再加上陈海之前派到各处去的那些隐藏极深、关键至极的细作?
开玩笑如果能解决的话朝廷早就拔掉这颗眼中钉肉中刺了。
生灵涂炭是谁也不愿意见到的场景。应青木自然也不愿意见到。
他又想起楚风那时候的威胁,顿时胃里像被刀子狠狠戳了几下又灌进去一堆古怪的东西一样翻搅疼得死去活来。
而他也永远无法忘记沈德修平静而慷慨的目光和他坚定却刀子一样戳人的话语——
“我是旧言党的人,徐大人要我死,可以,但,要在我看着山东百姓性命无虞之后。”
那一瞬间应青木毛发倒竖,很想跳起来抽出身边那把匕首抵上沈德修的脖子问:
你当我是什么人?你当徐轩成是什么人?你当这两党多年斗争不过是一场狗咬狗一嘴毛的好戏?你当朝廷里都是奸佞之辈恶毒之徒,你真以为朝中无人?
但是应青木没有,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是个非常冷静、眼光客观的人——沈德修的刻薄和骄傲刺伤了他,但是他并不至于小肚鸡肠到为了这句话就看不到沈德修的忠心和胆色。
他没有给沈德修承诺甚至没有说什么回话就端茶送客了。
当然,他也并没有说,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看着沈德修骤然黯淡的眸子和微微踉跄的背影,应青木的眼神里没有讥讽也没有报复的笑意,他已经不再会有如此幼稚的举动和情绪。
那眸光辗转回返,更接近于,深不可测。
应青木端起已经完全冷却的茶的时候忽然想起几个月前,阳光还令人觉得温暖而不是毒辣的时候,某个他还并不怎么看得起的清亮女子说的话。
“天下要抓在自己手里,才是稳当。”
试一试何如?
“詹仰贤已经往济南府而来,距离济南不过有一日路程了。”
“孤身一人?”
“是的,孤身一人。”
应青木微笑,温暖和煦如沐春风。他挥手让徐轩成派过来送信的人退下,然后敛容正色。
来济南本就是那人的诱导。自己能够打探得到的推测和判定也自是在他掌握之中,在济南的一举一动想来也早已为那人打探得清楚明白,他不能多做任何事情否则必然引起那人疑心……那么,这一场仗便优势全无,机会全失。
所以现下只能等待,也必须等待。
“怨不得徐轩成那么着急忙慌的连那半块玉佩都拿出来了……”林守谦苦着一张脸,眼巴巴看着攥在手里的那块好不容易合二为一的玉佩,“那帮子海贼可不好惹……可是这玉佩好容易回到我手里说什么也不能放回去啊?”
“啊怎么办好!”林守谦默默哼成了一句不成调的小曲儿。
回头看看某只从跟他回来之后就开始不吃不喝发呆发痴发怔发傻已经不成人样的少年,林守谦觉得更头疼了。
“你爹死的时候是笑着的!笑着的!”林守谦无奈到快要咆哮了,“他作为海盗海贼头目导致你也被牵累身份尴尬不明,他对你当然也是很愧疚的,即使你向官府告发他给官府投递情报他也不会怪你反而会真心为你高兴你懂不懂?他犯罪就要认罚所以他死有余辜我说你不是明白吗是你自己向官府通报的消息啊?现在你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给谁看哪啊?你爹去死了拿条命换你平安你就不能让他省点心吗?”
这种劝说与其说是劝解不如说是火上浇油……万幸陈熙现在似乎已经完全心如死灰,而面容平静没有跳起来发飙。
请原谅林守谦大人他……现在心情烦躁以至于说都不会话了。
“你爹拿命来换你平安啊!你能别成天窝在这里跟要死一样吗!”最终林守谦咆哮了……所以说有些人就是不知道把握尺度不知道分寸每每是得寸进尺得陇望蜀。
陈熙慢慢地抬头看他。
我们知道一个已经有那么些日子不吃不喝不睡当然也不梳洗披头散发像疯子的人看着你的时候是有那么点吓人的……但陈熙少年没有任何自觉。
“我们去济南。我父亲还没有见到我娘。”
语气平静,嗓音嘶哑,再加上冷风那么一吹,少年的面容愈显狰狞——
林守谦“啊呜”大叫一声:“救命啊!”
于是某个已经濒临疯狂崩溃的边缘的少年冷静自持阴森诡异的面部神情管理……一瞬间破功。
当敏——兖州知府敏,这事件从头到尾的知情者,得知陈海已经被诛的消息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相信,勿论他身边沈德修派过来的石师爷了。
虽然敏与沈德修不合,但是也不会为难一个小小的师爷。于是被陈海干脆利落丢下的石师爷就向敏讨了话落脚在了敏家里顺带着打探消息,但是敏防备得滴水不漏石师爷自然几乎完全被封锁起来。当石师爷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远在济南的沈德修……连应青木都早已知道了。
然而伴随着陈海的死讯一起传递到石师爷耳朵里的,则是一个噩耗。
青州青岛方向……而现在人在济南的,马鸣,带领三千人向兖州行进。
蔡化,带领五千人,向兖州方向疾驰而来。
廖文,廖武兄长,带领三千人,由水路向兖州……
张宁,带领四千人……
何文昌,带领两千人……
……
敏面目可憎,然而兖州百姓何其无辜!
“潍坊知县林大人向您递了手本,说潍坊境内出了案子,追查到济南府来了,要到这边来,希望您写个批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