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的小公子却知道杜家也是富裕人家,未必瞧得上那些奢华装饰,便搜罗来的,是王羲之的字,吴道子的画,都是真品,万金难求的,涵煦果然看得入迷,爱不释手;
李家的二公子虽然家境只是中等,地位尚可,却十分用心,亲手选了一株上好楠木,削枝制了一只木簪,雕刻得很是细致,甚至自己还受了伤。涵煦不禁有些感叹,不由多瞧了这小公子一眼,觉得看上去倒是个贴心人;
周家的宝贝爱子,见应青木是个翰林,不由多上了心,便搜求了各种好书来,有些甚至是孤品,又呈上自己的诗作,只盼能得美人一笑……
那么应青木呢?珠玉、字画、书籍、代表心意的木簪。他还能拿出什么来?
“你还不快说,大人拿的是什么?外界不知道那最后一人拿的是什么,只知道杜涵煦最后选了那位公子,结果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今儿你要给我揭开真相了!”婉兮见楚风打住了不说,便着急起来。
楚风微微笑着:“说了你也不信。我知道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呢!”
“这是什么?花?草?”杜涵煦看着那不知名的植物,叶尖微紫,形状有些像莲花,却分明不是花,有些疑惑:一盆草而已,有什么特殊的?
应青木小心翼翼地低头,轻抚了抚那“花瓣”,答道:“这是一盆观音莲,又名长生草。”
涵煦听了,心里不由着恼,竟然只是一种普通的草而已!面上却不显出来:“那么谢谢应大人了。”说着接过来,就要转身。
“这是一盆观音莲。”应青木又重复了一遍,抬起头来,一双眸子亮得像星子:“他们的,却只是死物。”
——清秋《梧桐锁》
“你说大人只是送了一盆草?”婉兮不敢置信地问。忽然“啊啾”一声,打了个喷嚏,却不以为意,探着身子向前,一心想听是怎么回事。
外头的风越来越大,天暗得犹如黑夜。那么高那么粗壮的树,被吹得乱抖。雪花夹着冰雹,狠狠地打下来,清冷冷的。
“窝回去……不然冻死你。”楚风立即把婉兮往软椅里摁了摁。
是啊,谁会想得到应青木只是送了一盆观音莲?竟只送了一盆观音莲?
说起来观音莲是生长于欧洲地区的植物,虽然如今市面上不少,但古代的中国是没有的。不过,毕竟也不过是一盆植物而已。杜涵煦没有养花弄草的喜好,应青木虽然弄得了这珍奇的植物,也未必合了她的胃口。
然而应青木本就不是打算要用什么珍贵的物事来讨涵煦的欢心。
多肉观音莲,又称观音莲,观音座莲,长生草,佛座莲。景天科长生草属,多年生肉质植物。是一种以观叶为主的小型多肉植物。其株型端庄,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植株具莲座状叶盘,其品种很多,叶盘直径三到十五厘米,肉质叶匙形,顶端尖。叶色富于变化,依品种不同,有灰绿,深绿,黄绿,红褐等色,叶顶端的尖既有绿色,也有红色和紫色,紫色最尊,叶缘具细密锯齿。发育良好的植株,在大莲座下面会生一圈小莲座,此外每年的春季还会从叶丛下部抽出似吊兰的红色走茎,走茎前端长有莲座状小叶丛。有花,呈星状,粉红色。多为盆景,以紫砂盆或青花瓷器盆种植,端庄大方。
非常漂亮。青莲宝色,本生就不是什么白、粉或青的颜色,而是紫色。这种植物的叶含水分非常多,看上去真像是有莹莹宝光,如果养得好,会显出圣洁的模样。可以说——
无上光华,宝相庄严;一点灵性,不死不灭;仁慈之名,灼灼生辉。
一样真正具有生命的事物。
在应青木眼里,最该珍爱的是这样的植物,恐怕也是这样的女子吧?
楚风笑着说:“惊奇吧?大人告诉我时,我也不信。”
她有意顿了一下。
果然,婉兮听她这样说,眼里的怀疑被惊羡取代:“大人连这些都和你说了?他可真信你。我真想看看那盆观音莲,它还在吗?”
“嗯,不知道……后来的事,大人便不肯再告诉我。我可真喜欢他们的故事,虽然对夫人有点儿抱歉,可是大人能……嗯,真希望他们好好的。”
婉兮不由得看了楚风一眼。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楚风只是笑着,不肯说什么。
虽然是暧昧的开始,却突然被灭门惨案截断。一瞬间涵煦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复仇,而应青木救下杜涵煦,从此开始他们闪烁着光辉又间杂着黑暗的人生。很有意思的故事。
“天气真不好,”婉兮忽然岔开话题,“故事听得我有点儿发晕……我想休息一下,楚风,你随便找点什么事做做吧。”
说着她的声音轻了下去。
应青木,和杜涵煦啊。
观音莲。她是多么温和善意又聪灵的人,他又是多么懂她的心思。这世间有多少人能懂你,又有多少人你能懂?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大约也不外如是?就算一开始的动机是那般,就算后来的结局是那般……也没有关系吧。
楚风心里暗暗笑了笑,知道婉兮这回恐怕是对应青木真正死心了。
没错,楚风还是希望婉兮对应青木彻底死心。不然的话,许多功夫就白费了。
她站起身来,打算去找些纸笔练练字——这是近来闲极无聊,想出的消遣——看看窗外的天,暗暗的,风响得簌簌。楚风猛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转过身来,见婉兮闭上了眼,昏昏沉沉的模样不像是睡下歇息了,伸手探向她的额头。
果然,婉兮的额头烫得惊人。楚风看了看昏沉的天,低声叹了口气。真是冷,怪不得发烧了,看来要去请大夫。
她抓起一把伞,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找王管家。于是很快地跑了出去,心里稍稍有些着急,但是并不慌张——相信婉兮是不会有问题的,那丫头还有事要去做。何况只是发烧而已……
然而她搞不清王管家住在哪里了。雪越来越大,把前面的路搅得迷茫成一片,院子看起来都一个样儿——天又实在是太黑,风猎猎地呼啸着,掩盖了一切声音。猛地来了一阵风把伞吹翻,立刻,雪花和冰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真是砸下来的——十二月的风雪带着肃杀的气息——楚风开始觉得心慌了。
模糊间瞧见西北角有个人影儿,她心里一怕又是一喜,急忙大喊出声:“喂,那边是谁?劳驾过来帮帮忙行不行?”
那人转过脸来。楚风这才看见他后面还有一个人,向那边走了几步,顿时心里浮上千万层的疑惑和惊怖来——
那是应青木和杜涵煦。
婉兮的病来得又急又凶险,大夫说恐怕再晚一晚人就没了。楚风大口喘着气,听大夫这样说反而放了心,因为既然是“再晚一晚”,那就说明,抢救很及时,现在不会有事了。
缓过气来,于是就想起应青木和杜涵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