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儿搓着双手,低下头去,终于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
“谁都知道,只是你没有发觉而已。”尤依安叹了口气,“你的眼神、你的语气、你的举动,哪一样都出卖了你。这件事陛下也已经知道了,他非常震怒,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你知道,约休只是个人类,是作为我们食物存在的低等生物,而且就算他能成为血族,也只是个低等的贱民,您却是高贵的公主。所以约休必须死,只因为你爱上了他。”
“难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蕾儿流着泪,踉跄着靠在墙上,如果没有什么东西支撑她的身体,她一定会被这突如其来的不幸所击倒。
“蕾儿,我从小看着你长大,说句僭越的话,我已经将你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了。”尤依安的目光中充满了哀伤与慈爱,“看着你陷入痛苦,我的心也深深地痛着啊!”
“那就请您帮帮我吧!”蕾儿仿佛是溺水者看到了救命的稻草,拼命想将它抓住。
“你真的深爱着约休,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吗?”
“是的!”
“包括你的名誉、地位和亲人?”
“愿意!”提起约休,蕾儿就像着了魔一样,此刻就是让她付出自己的生命,她也再所不惜。
“那好。”尤依安把冷笑掩藏在眼中,“在成人仪式那天,所有的守卫都会集中到大礼堂中,到时,约休一定会趁机逃跑。我会帮助你和他一起逃走!”
此时,在约休的房间里,艾瑞塔正颤抖着将那枚戒指递给了约休。
“这是什么?”约休接过戒指,仔细地打量着。
“你听说过‘神魔之饰’吗?”
“那又是什么?”
“传说在久远的过去,神族与魔族交战不断的上古,诸神为了对抗力量强大的魔族,就制造了包含强大力量的‘神之饰’。它们平时以各自独特的形象存在,一旦被人掌握在手中,就立刻会变成戒指、手环、项链之类的饰品,并赐予主人强大的力量——有的可以唤出神怪助战,有的可以使主人拥有奇妙的异能,使诸神在战争中步步争先。但聪明的魔族,很快也仿照着造出了‘魔之饰’,并凭借着它和诸神打成平手。最后,两方在互斗中都归于沉寂,最终消亡,而被新神与新魔所取代,而他们制造出的‘神魔之饰’,却保存了下来。你手中的这枚戒指,就是魔之饰中的‘翔魔之翼’,是我们城中最强的武器之一。”艾瑞塔身子打战,掩饰不住自己的激动。
“神魔大战的传说我也听过,只是没想到,那竟然是真的。”约休略有些地地动容,“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种奇妙的东西。你从哪儿弄到的这东西?为什么把它给我?”
“三天后,陛下会为公主举行成人仪式。”艾瑞塔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尽量让自己不要语无伦次。“血族成熟后,都要举行这样的仪式,在仪式上,会用一个活人来祭奠血之祖该隐,通常情况下,贵族们会捉来年轻貌美的人类贵族女人,但这次却不同,尤依安说,这次的祭品是你!”
“果然如此。”约休愤怒地冷笑着,“他从一开始,就只是在骗我而已!”
“我不会让你死的!”艾瑞塔坚定地说,“公主成人仪式那天,所有的守卫都会集中到大礼堂,到时城内的守备空虚,你就可以趁机逃走了。翔魔之翼可以赐给你飞天的翅膀,你离开城堡后一直向南飞,就能找到人类的城市了。”
“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艾瑞塔很想说“我爱你”,但犹豫了半天,她还是把这份感情压在了心底。她觉得自己不配。
“因为我把你当成了朋友。你知道,我长成这副样子,是没有什么朋友的,只有你……我不想亲眼看着我的朋友死去。快把它戴上,你得习惯如何使用它。”
约休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戒指戴在了指上,刹那间,一道光华从翅膀上闪耀而起,注入了约休的手中,约休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顺着手臂向上游走,顷刻间就传遍了自己周身,他惊奇地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突然感觉自己的肉体变得更加轻盈、灵活了。
一股力量在他的后背游动着,似乎要冲破他的身体而出,他觉得后背处胀得难受,忍不住使劲将那力量挤了出去。
随着一道光华闪耀,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从约休背后生长而出,约休感觉它就像自己的手脚一样,是自己肢体的延伸,自己完全可以随便地控制它。
“真是奇妙。”他轻轻扇动着双翅,喃喃自语着。“我感觉体内充满了奇妙的力量。”
“主管着风的翔魔之翼,拥有与风之精妙对话的力量。”艾瑞塔说,“它不但可以赐给你飞天的能力,还能让你成为风的主人……这本来是公主成年后,陛下要送给她的礼物……”
提起蕾儿,约休突然感觉到有一丝不舍。离开这里,就再也看不到这位美丽的公主了,今生今世可能都无缘再见,想到这些,约休就觉得有些伤感。但他更知道,生命比什么都重要。
艾瑞塔看着约休,心里充满了一样的情绪。
三天之后,两人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参加了蕾儿.华斯公主那盛大的成年仪式。
约休是第一次走出自己居住的这层,也是第一次看到外面的天空。在处于半隐形状态的死灵卫士簇拥下,他和艾瑞塔一起来到一座露天大花园里。一轮圆月挂在天上,将天地照得明亮无比。
这露天花园是城堡中部一个突出的平台。在花园下面是一片黑暗,似乎是一座深渊。他纵目四望,见到的只是无尽的黑色迷雾,根本看不清远处的景色。
向上看,只见城堡直耸上天,数座塔楼尖尖地立在城堡四周,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在天空中,有不少蝙蝠在飞舞着,它们爪上提着小灯,不时地组成各种文字,都是祝贺公主成年之类的话。
如尤依安所说,城中所有的魔族,都集中到了紧挨着花园的大礼堂中。举目四望,所见到的都是吸血鬼贵族,连穿梭于人群中,为客人们服务的,也都是各种高级魔族。这些人或三五成群,或独自站在角落,低声倾谈或是品尝着红色的美酒。
一阵乐声响起,一队卫士自礼堂中的楼梯上而下,分列在两旁,一位拥有着血族的年轻与美丽的男子,缓缓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大厅里立刻一片肃静,所以人都躬下身子,没有任何人指挥下却仍然整齐如一地叫了声:“陛下!”
这位地位达到吸血鬼顶峰的皇帝脸上有一种阴沉的气质,看上去,他的年龄并不大,顶多只有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他脸上的表情不多,只是嘴角上挂着些淡淡的微笑,极富王者气质。他冲着大厅中的人群一挥手,缓缓说道:“各位,今天是蕾儿的成年仪式。我们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公主成人了,今天,就让我们尽情地狂欢,庆祝蕾儿华斯的成年吧!”
魔族们同时举起酒杯,向皇帝陛下表示衷心的祝贺。
“今天可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当皇帝陛下继续发表他的感慨时,尤依安缓步走到约休和艾瑞塔身边,惹得艾瑞塔一阵紧张。
“都过去,为公主欢呼吧。”尤依安冲着包围住约休的卫士们挥了挥手,将他们赶走后,低声说:“艾瑞塔,你偷了‘翔魔之翼’对不对?”
艾瑞塔几乎要昏过去了,而约休则突然握紧了拳头。他随时准备一拳将这个看上去已经老朽的家伙击倒。
“不要冲动,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尤依安的表情平静,眼睛始终注意着礼堂那边。“我看着蕾儿长大,我对她的感情,也许你们无法理解,但至少请你们相信,我衷心地希望你们能幸福。约休,蕾儿已经爱上你了,你知道吗?”
“有一点意外。”约休的表情与尤依安一样平静,但内心却非常激动。一想到那个美丽的人、那个令自己莫明其妙地牵挂的人深爱着自己,约休的身子就有些发麻。
“而你将成为今晚作贡献给血之祖的祭品,你也已经知道了吧?”
“是的。”
“我不能眼看着你死,因为之前我答应过你。但我也无法完全兑现诺言,让你成为一方富豪。我只能尽一点微薄之力,让你和公主逃离这里,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贵族们在为皇帝鼓掌,在等待公主的这段时间里,礼堂中响起了悦耳的音乐,贵族们优雅地在礼堂中翩翩起舞,皇帝也带着满脸的笑容,与一位贵夫人跳了起来。
“顺着右边的走廊一直走,在下一个花园平台上,蕾儿在等着你。”尤依安缓步向人群走去,“你们行动要快,而我会尽量拖住他们。”
“多谢。”约休冲着尤依安的背影微微地低了低头,拉着艾瑞塔迅速向右侧无人看守的走廊奔去。热闹的音乐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些死灵卫士们也不例外,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已经悄然离开。
在城堡另一侧的另一个花园平台上,他们见到了蕾儿。这位公主早已焦急地等在那时在,见到约休,她激动地迎了上来,却不知说什么好。
“知道你爱着我,这让我感到受宠若惊。”约休先开了口,注视着蕾儿的眼睛,他感觉心中有些迷乱,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了蕾儿,蕾儿的眼中泪光闪动,也紧紧地抱住了约休。
艾瑞塔怔怔地看着,泪水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她急忙将它们擦去。
“快走吧,如果被别人发现就糟了,今后你们还有得是时间亲热。”用微笑掩盖着心底的酸楚,艾瑞塔催促着两人。
“难道你不走吗?”约休松开蕾儿,轻轻拉住了艾瑞塔的手。
“我?”
“从你将翔魔之翼交给我起,我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带你一起走了。”约休笑着,“你偷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会受到重罚吧?跟我走吧,这里反正也没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我……”泪水再次模糊了艾瑞塔的双眼,她没想到,约休竟然一直在惦记着自己。
“谁在那里?”
就在这时,一声厉喝传来,一个白色的死灵卫士突然从外面冲了进来,在看到约休后,惊呼了起来:“祭品?你怎么会在这里?来人!”
“该死!”约休狠狠地咒骂着,挥起拳头就要冲过去。
“不,你不是他的对手!”艾瑞塔用力地将约休推向蕾儿,“你们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我来挡住他们,快走!”说着,她已经冲向了死灵卫士,十根指甲瞬间化成长长的利刃,狠狠扫过死灵卫士的尸体。
花园外,十几个死灵卫士狂呼乱叫着,继续冲向艾瑞塔,她奋力地抵挡住他们的攻势,冲约休大声叫着:“快走!”
“快走吧!”对蕾儿来说,艾瑞塔不过是个普通的侍女,为自己而牺牲性命,是她应尽的义务。她毫无留恋地拉起约休,快步奔下花园的边缘,纵身跃了下去。一对黑色的蝙蝠之翼在她背后展开,带着她飞翔于黑暗的天空之中。
约休也不得不展开羽翼,他用力挣开蕾儿的手,转身向回飞。
“你要干什么?”蕾儿追了上来,再次拉住了他。
“我不能扔下艾瑞塔不管。”
“那样我们就都完了!”蕾儿哀叫着,那声音有一种夺人心魄的魔力,刹那间,约休只感到一阵眩晕,迷迷糊糊地被蕾儿拉着,向远处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