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刚要升起,鸡雄居就跃上栅栏,大声地报告这一消息,好像它是太阳的经济人。家禽寓所在鸡雄居那嘹亮的叫声中,慢慢地有了生气,最先冲出窝的自然是鸡雄居的忠实粉丝小母鸡们,它们争先恐后地冲到栅栏下,纷纷做花痴状。然后是那些起居习惯极有规律的鸭子绅士,它们一个接一个排成一排,摇摆着来到食糟前低头用早餐,其间不发一声;鸽子们昏昏沉沉地推开鸽笼门,后面的挤倒了前面的,堆在门前好半天,又都睡了过去;鹅德德歪着脖子,飞奔向鹅底斯的住处,争着向首领汇报今天的工作计划。
一切有条不紊,一如往日。
鸡母娘带着小鸡崽子们出窝了,它嘴里喊着“一、二、一!”并配合着口令轮流迈着左或右脚,然而它身后的小鸡崽子们丝毫不听口令,你追我赶打闹嬉戏,瞬间就跑得满院子都是。鹅底斯在听完鹅德德的报告后,频频点头,热情表扬,令鹅德德激动不已,下决心一定要把今天的工作干好。然而实际上,鹅底斯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一摇三晃中,鹅底斯出了单身公寓,到处视察了一番,一切和往常一样,丝毫没有变化。
“早啊,亲爱的鹅底斯。”鸡雄居在栅栏上舒展着翅膀,小母鸡们尖叫如常。
“早,鸡雄居。”鹅底斯极有礼貌地点头致意,令鸡雄居感到非常意外。
“自以为是的家伙今天是怎么了?”它在栅栏上一边秀着造型,一边如是想。
“我怎么觉得,鸡母娘的小鸡又少了?”鹅底斯在小母鸡群的外围,张望着远处。
“心理作用。”鸡雄居摆出了一个追求太阳的造型,小母鸡们尖叫失声。
“或许吧。”鹅底斯对于鸡雄居的态度有些失望。
“别丧气,今天晚上上猫黑粒加大力度。”蝇嗡嗡在它的耳边轻声说。
“我会汪!”狗黄福钻出它的小屋,用它那低沉嗓音,宣告自己已经醒来——自从它不知道看了什么广告后,这三个字就一直挂在它嘴边。
木头推开屋门,迎着太阳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一低头,把漱口水吐在屋外的地上,活活淹死了两只蚂蚁。
“走,狗黄福,陪我去看看山坡地里的西瓜。顺便带上羊咩咩它们,让它们吃早餐。”木头迈开大步向外走,狗黄福晃悠着脑袋,在后面跟着。经过猪圈时,狗黄福看到泥坑里的猪趴趴还在做梦,就冲它吼了一嗓子:“起来,懒虫,我会汪!”
猪趴趴翻了个身,翻到一半时,实在懒得再动,就任凭地心引力将自己拉回原状,嘴里哼哼着,没有起来的意思,对此狗黄福很不满意,它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于是它扒着猪圈的木围栏站起身。
“你这混蛋,要我跳进去咬你吗?”
“跟上我,别理那猪!”木头回头吼了起来,万物的统治者只好乖乖低下头,默默跟在主人身后。于是今天羊咩咩们就倒霉了。
当狗黄福尽心尽力地向羊咩咩们怒吼着,吓得几只胆小的羊咩咩差点被嫩草噎死的时候,木头倘佯在西瓜地里,高兴地看着地里的西瓜。
“再过三天左右,就可以吃瓜了。”木头自言自语,挨个用手拍打,听到传来的咚咚声响,他的脸上露出微笑。然而微笑很快就变了味道,他觉得裸露着的胳膊上越来越痒,抓了几下后,一个红红的蚊子包就出现在眼前,那种钻心的、带着火烧般痛楚的痒法,让他气得直骂娘。
“可恶的蚊子,简直比插播广告还可恶!‘生物智要’,看来咱们得把蚊子也好好地教育一下才行!”木头咬牙切齿,摸了摸左手中指上的戒指,于是蚊吸吸们诞生了。
“听着,想要在美好世界上好好地活下去的话,就不要再吸我的血,否则的话,我就弄几千只蜻蜓过来,明白吗?”
“不要,不要!”虽然智力并不高,但蚊吸吸们还是明白蜻蜓的可怕,它们使劲惊叫着,扰得木头一阵心烦意乱。
“好了,听着,我的农场里有很多食物,比如……”他指了指正在远处吓唬羊咩咩们的狗黄福,“比如这个家伙,今后饿了的时候,可以去找它们,而不许叮我,明白吗?如果我的身上再出现一个哪怕小得不能再小的蚊子包,你们就等着蜻蜓的到来吧!我说到做到!”
“明白,明白!”蚊吸吸们连连点头,疯狂地扑向狗黄福,然后,不远处就传来一阵呜咽,看来狗黄福身上的短毛,并不能阻止蚊子的刺吸式口器。木头耸了耸肩,“忠诚的狗啊,真是为主人分忧的好伙伴。”
“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谁?谁在对我说话?”
“我,是我,瓜甜甜,您左脚边第二只瓜。”
木头惊讶地顺着声音指点的方向看,一只滚圆的西瓜动了两下:“您看,就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木头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在他的记忆中,自己并没赐什么植物赐以智慧。
“上次您巡视瓜田时,在我的旁边睡了一觉,很荣幸,我在那时有了智慧。但您醒来后,立刻急匆匆地走了,我当时还不成熟,不太习惯开口说话,因此没能及时喊住您。而现在我成熟了,经过这些天的深思熟虑,我决定向您请求……”
没等瓜甜甜用温柔的声音,将自己的请求说出口,木头就摸了摸指上的戒指,于是瓜甜甜没能说完的那句话,就永远说不完了——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瓜甜甜了。
“开什么玩笑,难道是我做梦时的事?这种错误一定要避免,我可不想在吃西瓜的时候,听到大喊救命的声音。等等,这家伙的声音倒是很甜,它刚才说自己成熟了……”
“木头每天上午都会出门一次,或者去瓜地里看西瓜,或者去山坡上晒太阳;木头每周都会下山一趟,到山下的村子里采购必须品,或是交水电费什么的,一般来说,会到傍晚时才回来,虽然时间比较长,但这期间的治安工作,完全交给狗黄福,这家伙很负责,基本上很难有机会在它眼皮底下搞小动作。但每天木头外出时,都要带上它,替他放牧羊咩咩们,所以最佳的时机,就是木头每天外出的两个小时。”
当木头在西瓜地里处决瓜甜甜时,蝇嗡嗡正在为鹅底斯分析行动时间,鹅底斯认为它说得颇有道理,只是想不明白要趁这个“大好时机”干些什么。
“除掉鸡雄居啊!”蝇嗡嗡得意地解释,“只要按我说的计划,一步步来,事情肯定能成功!”
“那么……我们就开始第一步了?”
“没错,第一步。”
计划制定好没多久,木头拎着一塑料袋西瓜皮,啃着最后一块西瓜,晃悠着走回山间小院,来到猪趴趴圈前,倒转塑料袋,将西瓜皮倒进了泥水里。猪趴趴哼哼着爬了起来,冲到前边,很快将瓜皮啃得仅剩下一层半透明的薄皮。等它啃完,木头刚好吃光最后一块西瓜,又将西瓜皮赐给了它。它没说一句谢谢,仿佛木头根本不曾赐予过它智慧一样,吃完这最后一块瓜皮后,就势躺在原地休息,仿佛这一顿吃耗费了它极大的体力。
“我今天,找到了一个辨认西瓜甜度与成熟度的好办法。”木头伏在家禽寓所木栅门上,满心高兴地和鹅底斯聊天,后者却一反常态地并不怎么热衷于聊天。
“是吗?”问的心不在焉。
“你不想知道吗?”
“啊……我太想知道了。”说得口不由心。
“算了,我还是和鹦鹉英说去吧。”木头感到十分无聊,想来招欲擒故纵。
“啊,也好。”
鹅底斯的反应让木头彻底失望,气呼呼地回到屋里,打开了电视,找遍所有频道,全是广告。鹦鹉英嘴里反来复去地念着广告词,木头把遥控器狠狠丢向它,鹦鹉英立刻发出一声惨叫。
“这个弱智的家伙。”鹅底斯在家禽寓所中,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动静,嘲讽地一笑。有了蝇嗡嗡后,它立刻觉得一切不会谋划计策的人,都是弱智,人生没有一点情趣与意义。它现在越来越喜欢蝇嗡嗡。
按照蝇嗡嗡的计划,当天夜里,猫黑粒又饱餐了一顿。
晨风吹,阳光照,蜘蛛网,枝间飘。又一个有明媚阳光的早上来到了,鸡雄居跃上栅栏门,用自己最嘹亮的声音向大家报告——太阳就要出来了。然后,一切一如往常,家禽寓所又变得喧闹起来。
一个小时后,木头带着狗黄福出发了,羊咩咩们在狗黄福不友好的目光注视下,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狗黄福这两天被蚊吸吸叮得全身是包,满腔怒火与痛苦无处发泄,所以脾气变得极坏。蚊吸吸们围绕在木头周围,嗯嗯嗡嗡着,随时保护木头的安全,防止外来的没智慧的蚊子,不知山高水低的冒犯了这位神祗,而惹得他唤来无数蜻蜓。
木头和狗黄福走远后,在忠诚卫士鹅德德的陪伴下,鹅底斯一摇三晃地走到木栅门下,礼貌地冲鸡雄居躬了躬身,害得鸡雄居不好意思地也还以一礼,小母鸡们立刻又因此尖叫起来。
“我觉得,鸡母娘的小鸡确实是少了。”打过招呼后,鹅底斯皱着眉头,扭着清点着小鸡崽子的数量。出于礼貌,鸡雄居也帮着看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似乎真是少了。估计又是猫黑粒做的孽吧!”鸡雄居笑了笑。
“你好像对此不大在意?”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要知道,它们其实也是你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