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蔓……
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一阵紧缩,胸口感觉有一种尖锐的痛缦延到全身,他的脚步有了丝缓慢,也让他皱起了眉头,一个跄踉,差点摔倒。
冰梦看着突然变得脸色苍白的父亲,着急地走上前扶着他问道:“爸,你怎么了?”
楚时天忍住胸口的剧痛,勉强地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新海在一旁有点担心地说道:“要不要送您去医院?”
楚时天抬起头来,那股疼痛已经慢慢消失了,每次一想起阿蔓,他的胸口都会有种疼痛,十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也许是阿蔓在怪他丢下了她吧,他心里想着。他对他们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这是老毛病,没什么问题的,你们都没吃饭饿了吧。快点去吃饭,别饿着了。”
“爸,你真的没事吗?”冰梦还是担心地问道。她看到父亲的那一眼,她就看到楚时天脸上的皱纹,发现父亲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可能是长期没有在一起生活,所以她对父亲似乎除了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外,并不是很了解对方。
楚时天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苦笑,看样子自己是真的老了,唉……想点事情都会站不稳。
冰梦还是不放心地看着楚时天,他脸上有着一丝苍桑,两鬓已有了银丝。父亲真的老了呢,这么多看,他一个人不知道过得好不好,母亲一直都很少回来,似乎总是在世界各地地飞,而她也已经有了家庭了。如果,如果紫依可以知道自己的身世,父亲和她可以父女相认,那应该就没什么遗憾了吧。
正在冰梦出神的时候,新海扯了扯她的衣袖。冰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正想数落他几句,抬起头来,正看到酒店的大堂有一群男男女女正在吵嚷着,似乎正在争论着什么事情。其中有个长得一脸不驯的男孩正嚣张地指着前台小姐的脸大声叫道:“我告诉你!你别在大爷我面前装样子,你们这开点小门还那态度?我哥可也算是这家酒店的半个老总,你现在就嚣张吧,到时候我叫你吃不完兜着走!”
那一群男女都很年轻,穿着也比较新潮,听到这话都一齐起哄道:“对呀对呀。”
前台小姐似乎也不是个好糊弄的角色,右看右看地打量了那男孩子几眼,不屑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哦,那么牛!你当我三岁小孩呀!我告儿你,本姑娘可不是被吓大的!”
男孩瞪着眼睛看着不吃这一套的前台小姐,前台小姐看他说不出话来,挑畔地叫道:“有本事你叫你那位老总哥哥来呀?”
“怎么?你不信?”男孩拉了拉衣领,正想说着什么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瞟到正从门外走过来的新海,叫道:“哥!”一脸的欣喜,然后回转头对一脸得意地对前台小姐说道:“哈,我哥来啦!”前台小姐看到新海,脸一下变苍白,低着头对着新海叫道:“经理。”
新海只远远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头对着正讨好似地粘上来的男孩说道:“新利,你又在搞什么?”
新利笑嘻嘻地说道:“今天我有个同学生日,想要一间贵宾房,可是这位前台小姐居然说没有!叫我们去普通房间。那样么行啊,那不是降低了我生活的格调了么?”
新海训斥道:“你才读高二,小小年纪就想着和别人攀比,想着过这么奢侈的生活,长大还得了?你真应该去过过穷苦人家的日子。”
“哥!”新利脸儿涨得通红,一脸不爽,叫道。
新利的朋友站得比较远,不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但看那样子也知道新利被他哥训了。有个长相清秀的男孩走上前去,对新海笑了一下,说道:“你好。”然后拍了拍新利的肩膀:“算了吧,新利,普通房就普通房。我们快点去,等下让阿月久等不好。”
新利脖子一硬,眼睛一瞪,说道:“那怎么行,如果让阿月那几个女生知道我夸下海口,到最后却没有拿到VIP房的钥匙,那我不被她们笑死!你知道她们笑起人来,真的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冰梦一直都是冷冷地看着新利,她在看到新利的第一眼ㄛ就感很不顺眼,他身上那一股子吊儿朗当的味道让人感觉超不舒服,平时总喜欢到他们家里去要点什么东西,打点儿秋风,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着他去,毕竟只是个小孩嘛,也许有些虚荣心。只是自从看到她对紫依好之后,他已经把自己也变成了第二个紫依似的,什么东西喜欢就要拿,总变着法儿要新海给他买名牌衣服、名牌鞋、名牌用品。紫依是她无法想认的妹妹,所以对她好是理所当然的。但新利,他只是丈夫的弟弟,凭什么她就一定得让他用她的吃她的?他们家里那几个老顽固也总是偏向着这个小宝贝,总说着要她照顾照顾一下。她虽然恨得牙痒痒,可偏偏自己却在结婚的时候说过:一定会善待他的家人,包括他的弟在这儿读书的事。于是她只能敢怒不敢言了。
这时候冰梦一把推开了那些挡住了她的人,走到新利面前,指尖轻捏了下新海。然后对着新利说道:“你就这么喜欢吹牛?你以为这世道是你说了算的?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小小年纪,凈学着和些这么奢侈的生活!你知道打出一翻事业有多苦?你以为这酒店是说开就开的?就算是开了,这也不是你家开的。”
新利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骂过他,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因为他在家里是最小的,一家人一向都是宠着他的,他说一,别人都不会二。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呼吸也开始急促,他对着冰梦叫嚷道:“我只是来要个房间罢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冰梦哼了一声,平了平气说道:“如果你是预订了,当然行。可是你既然没有预订,而临时又空不出房间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哼,没办法?我就不信你们来的时候还要‘预订’!”新利重重地哼了一声,把后面那预订两个字说得特别响。
“你……”冰梦气急,一口气顺不过来,连话都说不出了。
新海拍了拍她的背,对新利说道:“你怎么越来越没大没小了?快点向嫂嫂道歉!”
新利头一偏,上言不发地看着前面,他的朋友扯他,他只做不知。
楚时天一直都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争吵。他一直都在观察着新利。新利剃着一个学生头,但额前有一缕头发留得比较长,穿着一件蓝底的带格T恤衫,一脸的傲气。似乎不是个好说的主。看样子是因为从小被家人宠坏了,所以脾气很倔。不过至少还没有坏到骨子里,因为对他的哥哥,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敬畏的。也许只是碍于这么多人,丢不起面子。他可真像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楚时天跨出一步,对着新利问道:“你很想那个贵宾房吗?”
新利一呆,刚才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新海和冰梦身上,所以并未注意到跟着冰梦一起时来的楚时天。而且他一直都在人群外面,他想注意也注意力到。
看着眼前一脸慈祥的楚时天,新利一时也愣住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都说不打人笑脸,对着这样一张充满善意的笑脸,他也凶不起来。新海和冰梦都看着楚时天,不知道他要干嘛。
“是啊!怎么?”新利回神问道,眼睛狐疑地看着楚时天。
楚时天一回头,对着冰梦说道:“我们的房间是不是贵宾房的,送给这位小朋友了。”
新利眉头一挑:“我可不是小朋友。”
楚时天一笑:“好,那就是小兄弟,行了吗?”
新利不信任地看着楚时天:“你为什么要让给我?”
“因为你们年轻人比我更需要!”说完拍了拍嘟着嘴的冰梦和正一脸无奈的新海的肩说道:“爸还是很怀念你小时候喜欢去的那家叫‘爱情小屋’的小店。我们去那里吃吧,不知道有没有被拆呢。”
“没有,前几天我都运过了。”冰梦眼睛一亮,那里是小时候父亲常带她去的地方。所以虽然现在长大了,可是过段时间他总会去那儿吃点什么,回忆一下以前的记忆。因为母亲不准许她和父亲在一起生活。而城市在这几年变化很大,以前和父母一起走过玩过的地方,大多已是面目全非。只余下那一家小店,还是开得红红火火,傲立在这么多的商店酒楼里。
新利看着快要走出门的楚时天说道:“谢谢你!伯伯!”
他的那些朋友也对着楚时天叫道:“谢谢你!”
楚时天对着他点了点头,笑着走了出去。
紫依打完电话后,才发现从她的身上滑落下来的衣服。
她睁大眼,惊讶地看着那件衣服。
那是件灰色的休闲装外套,看面料很错,拿着手感很好,上面还有一股清香,很淡,却转绕在他的鼻端。看样子应该值几个钱吧,她歪着头想着。
她拿着衣服,左瞧右瞧都弄不清楚这衣服是从哪里掉来的。难道是天上?她抬起头仰望了下天发板,小脑袋左绕右想,可就是想不通。
正在她在专心想着这衣服从哪里冒出来的时候,诗诗发出一声惊人的尖叫。紫依吓得一下跳了起来,睁大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诗诗。诗诗一把把紫依身上的衣服抢过去,两个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地审视着那件外套。
“喂!”
紫依推了推她。
没动静……
“诗诗!”
紫依展开狮子吼功夫大在她耳边叫道。
“啊?经理找我了?”诗诗像突然回神似地,跳起来问道。
“找个鬼啊,你干嘛抓着这衣服不放啊?”紫依翻了个白眼。
“你这件衣服从哪冒出来的?”诗诗的脸都差点碰上紫依的鼻尖。
“我也正在奇怪啊,我醒过来它就在我身上盖着了。”紫依手里拎着那件衣服,又瞧了瞧,说道。
“Ohmygod!”诗诗仰天叫道。
“你怎么啦?这衣服有什么问题吗?”紫依看着诗诗那一脸震惊的表情,实在是奇怪,她好像是觉得这衣服很了不起似的。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牌子吗?”诗诗拿着衣服问紫依。
紫依一脸愕然:“不知道啊,怎么啦?”
诗诗倒抽一口气:“你知道吗?这是今夏刚刚在德国举行的‘流行时尚’会里发布的一款‘夏之夜’休闲外套。”
“那又怎么样?”紫依还是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件衣服可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值人民币几十万。而且啊,现在那衣服都还没有发行出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要那么贵?”紫依吓一跳,一件衣服就上几十万,天,这是什么概念?如果说这世界上是平等的,为什么有的人一件衣服就要上十几万,而有的人,却还在为着几块钱一盒的快餐发挥着他的光和热,填饱自己的温饱问题。
诗诗捏着衣服,叹息着:“呀,这衣服的质量真的好好好好啊!”
“行了,你不用在那发感叹了,反正这衣服不是你的。”紫依在一边说风凉话。
“喂,你让我做做梦不行啊?”诗诗白了紫依一脸,很不爽地说道。
“让你做白日梦吗?那我不打扰您老人家做‘白日梦’啦。”紫依嘻笑着对诗诗说道。
“你找死!”诗诗气急,拿着衣服就要往紫依头上盖去。
“我不想不想长大,长大后世界没有童话……”紫依的电话在桌子上发出七彩灯,震动了起来。
“表姐?”
“紫依,你今天晚上可以过来吗?姨丈过来了,想见见你。”
“姨丈?”
“对啊,他今天从新加坡赶过来的,特意来祝贺你的十八岁生日。”
“我生日还早着呢。”紫依用手指在桌子上划着圈圈。
“
“不过,姨丈来了我当然要来看看了。那我晚上下了班就来吧。”
“恩。那我先挂了。”
“拜拜。”
轻轻合上手机盖,紫依的眼前浮现一个高大的男子面容:高挺的鼻粱,钢硬的线条,眼睛总是望着远方,似乎他的心已经遗落在了远方。她只在八岁的时候见过他,但他却对他很好,好得似乎她是他的另一个女儿。只是,表姐怎么说他特意为她来祝生日的?这就奇怪了。
“喂,你准备拿这件衣服怎么办?”诗诗提着那件衣服,打断紫依的回忆问道。
紫依蹙着眉,着实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我都不知道是从哪里飞出来的,你说我要怎么做才好?”
“要不,我们拿出去拍买怎么样?”诗诗兴致勃勃地说道:“这么昂贵的一件衣服,这人居然就这么扔在这里,实在是暴露天物。”
“啥?去拍买?”紫依被吓一跳。
“对呀对呀。说不定还可以拍买个几十万呢。呵呵,那我们可就有零花钱啦。你知道我妈总是只给我一点点零花钱,所以我才来这里打工的。”
“诗诗,你们在这干嘛?今天等会有个会议,紫依你去帮我整理一个资料。”江溱匆匆地走进来,对紫依说道。
“哦。”紫依应声站起来,把那件衣服的事放到了一边。
下午下班后,紫依想了想,把衣服拿了回去,准备把它先洗了再说,至于怎么还给别人,就看那个人什么时候来问她要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衣服是谁的啊。诗诗说要拿回去好好研究研究一下,紫依一下敲上她额头:“什么研究,这是人家的东西,要还人的。”
“那你现在也不知道是谁的啊,怎么就不能‘研究’啊?”
“总之,你不要动就是了。”
“好宝贝啊?是不是有哪个帅哥心仪你,所以……”诗诗不怀好意地说道。
“去你的,走吧。”紫依又敲了下她的头。
楚时天看到紫依时,眼角都****了,吃饭时他把筷子都不小心掉到了地上。这是他想了十多年的女儿,现在居然长这么大了,她长得真的很像她母亲,特别是她笑的时候,似乎与阿蔓是一个模子里造就出来的。他的心里涌上一股安慰,不管怎么说,当年的那个决定还是正确的,如果真让紫依就这么病死掉,他一定无法原谅自己的。
紫依很奇怪这个姨丈为什么总用那么疼爱的眼神看着她,而且他的眼睛里有着对她很深的欠疚似的。
吃完饭,楚时天把紫依叫住了,他想和她好好谈谈。冰梦和新海吃过饭就出去了,把时间留给这俩个不能相认的父女。
“小依,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沉默了许久,楚时天终于找出个话题问道。
“还好啦,表姐很照顾我的。”紫依有点缅腆地笑了下。
深吸了一口气,楚时天认真地对紫依说道:“听说你不想读书了?这是不行的,你知道吗?”
“呃?”紫依奇怪地看着楚时天,难道这才是表姐找她回来的真正原因吗?
“小依,如果你觉得欠表姐的钱不好,那姨丈给你出钱行吗?只要你将来有出息了,还给我就可以了。”
“我想不用了,我已经十八岁了,可以独立生活了,而且我也找到工作了呀。”
“你是找到了工作,但那只是暂时的呀,你总不可能一直都是做那资料员是不是?”
“姨丈,我不想再连累你们了。从来,我都是个没人疼爱的孩子,你们收养了我,给我吃给我喝。但是,我却总是惹得姨母不高兴。我再也不要过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紫依的眼睛有点忧郁地看着前方,对于眼前这个叫姨丈的人,她不知不觉地生出了一种亲切感,这些对任何人都没有说过的话,她却自然而然地对这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姨丈说了。
楚时天震惊地看着她眼中那份令人心疼的孤独,还有那饱受打击的眼神。怎么会这样,意芳怎么可以这么对待紫依?她难道没有像她所承诺的那样对待紫依吗?他的心上好似被人狠狠地划了一刀,生生地痛了起来。难道她只是做了个表面现象来给他看?
“小依,你听我的话,一次,就这一次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姨母知道。行吗?”楚时天小心翼翼地问。
“姨丈。”紫依叫道,她实在是奇怪为什么姨丈对她这么小心翼翼,而又对她这么好。
“好了,你答应姨丈,等过完暑假就去上学,我已经给你物色了一家学校,你正好可以去那读高三。”
紫依抬起头来,本想拒绝,但看着楚时天那又是疼爱又是请求的眼神,她居然心软了,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楚时天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只怕她会不答应,眼底全是祈求。
紫依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