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井梧桐秋叶黄,珠帘不卷夜来霜。熏笼玉枕无颜色,卧听南宫清漏长。”——一首有“秋”。
“徙倚仙居绕翠楼,分明宫漏静兼秋。长安夜夜家家月,几处笙歌几处愁。”——两首有“秋”。
“中庭地白树栖鸦,冷露无声湿桂花。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三首有“秋”。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四首有“秋”。
“江城如画里,山晓望晴空。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人烟寒橘柚,秋色老梧桐。谁念北楼上,临风怀谢公。”——五首有“秋”。
“啊,大功告成!我的手快断了!”花千骨把笔一扔,向后倒去。
她身后的软榻上,白子画正靠坐着慢慢品茶。他轻轻拿笔杆敲了下她的头,无可奈何道:“真是越来越惫懒了。让你抄五首律诗,你抄了四首绝句凑数。”
花千骨睁大眼睛,敬佩道:“哇,师父你太厉害了!眼睛看不见都能知道!”
白子画皱眉道:“你边抄边嚷,我不想知道也不行。”
“嘻嘻……”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嗔怪道:“师父你出的题也太难了。中秋便要默五首带秋的诗,你怎么就不让小骨吃五个月饼呢?”
她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火凤的啸叫声,响遏行云,划破长空。花千骨大喜,忙出门去看。杀阡陌带着琉夏自火凤上跳下来,笑道:“小不点说的没错,中秋在家默诗,老白你还能再无聊点吗?不如姐姐姐夫带你出去玩儿!”
花千骨兴奋道:“真的?去哪里?玩什么?”她期盼地看着白子画,开始撒娇:“师父,去嘛!我们一起去!”
花千骨从来没去过魔界,她原以为妖魔鬼怪的地方,多数阴森怕人,没想到竟比京城更热闹得多!
杀阡陌带他们去的是一个中等规模的魔都,相当于一个普通的集市,却已经让花千骨大开了眼界。魔界不点灯,所有的行道树和街边的建筑都用一种发光的漆刷了一遍,在夜晚发出各色荧荧的亮光,且颜色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自行变化,远观便如同一座座宫殿一般,火树银花,琉璃光转。
魔界中人也过中秋,叫“秋月节”,与人间的习俗不同。他们不吃月饼,却人手一个小月亮,这月亮有大有小,大的如同一个西瓜,小的也有鸡蛋大小,给小小孩子拿在手中。
“姐夫,这个派什么用场?”花千骨看到摆在路边卖的小月亮,爱不释手。它不是坚硬的,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像是水,又很有弹性,扔在地上还能蹦起来。
杀阡陌买了两个橘子大小的,给她和琉夏一人一个挂在脖子上,莹莹柔光照得两人明眸皓齿。
“也没什么用,”魔君潇洒笑道:“不过好玩儿罢了。也是魔界一个很老的习俗了。”
他瞥了一眼白子画,趁两个女孩不注意偷偷问:“你还好么?要不要找个地方给你歇一下?”
白子画腰背挺得笔直,不领他的情,“我很好。魔君如果想找地方喝酒,我也可以奉陪。”
杀阡陌知道他素来心高气傲,每一次都要把别人的好心照顾悉数奉还才罢休。看他玉树临风,墨发飞扬,一路上倒是比自己更令魔界的少女们为之侧目,杀阡陌鼻子里不禁“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去追赶花千骨和琉夏她们。
“怎么样,小不点,我这魔界可比你们那儿好玩儿多了吧!”杀阡陌炫耀道。
“嗯嗯,真的好好玩!”花千骨拿了一根吸管吹泡泡,这和她以前玩的不同,吹出来不是一个个圆形的肥皂泡,而是一个个毛茸茸的魔界小精灵,吹完一个,小精灵便活了,扇着透明的小翅膀在空中围着你飞。她已经吹出七个小精灵了,琉夏才吹出四个,高兴得手舞足蹈。
“啪”片刻后,小精灵们消失了,炸了好几个彩色的银蛋花粉在花千骨身上。
“哥,这个洗不掉呢!”琉夏身上也炸了好几滩银粉,嘟着嘴不开心道,“这条裙子还头一次穿呢!”
她们吹泡泡的小摊边上,就是一家成衣铺,许多美貌的新衣挂在店门外,已经招揽了不少女客驻足。杀阡陌瞅了一眼招牌“琳琅苑”,朝着两个姑娘大手一挥,豪迈道:“走,买新的去!”
白子画摇摇头,无奈跟了进去。
一进门,姐妹俩立即大呼小叫,“嗷嗷”地扑腾在锦衣罗裳、珠冠美钗的海洋里,忘乎所以。杀阡陌笃笃定定地拉着白子画往二楼走去,“让姑娘们尽情挑,我们先去楼上坐坐,喝一杯去。”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白子画不解道:“那些银粉明明用法术就可以去掉,你却偏偏舍近求远。”
杀阡陌往楼下瞧了眼,嗤之以鼻:“你是没看到她们俩现在有多高兴,就跟跌进蜜糖罐子里似的!老白啊老白,我教你个秘诀,如果你喜欢一个女人,不管什么样的女人,使劲儿给她买东西她一定高兴!她高兴,我就更高兴!你说说,这哪里是用法术可以办到的?”
白子画低头灌了口酒,笑道:“不错。虽然麻烦点,但确实有道理。”
“对嘛!你呢,就是太古板,想太多。一样过日子,干嘛总板着一张脸,小不点那么爱笑的一个人,跟着你都变得不会笑了。”
白子画默想,小骨跟着自己,确实好像是悲伤的日子多过开心的日子。前一世相残相杀,这一世,自己虽极力呵护,但也不过就由着她和依依在普通的小村落里,自由地生长罢了。既没有可以做过什么来哄她开心,也鲜少带她出去玩,甚至连像样的礼物都没有送过一件。自己喜静、怕吵,又不善玩笑,看她今晚惊喜连连、乐不思蜀的样子,可见平时陪着自己有多无聊。
他不禁叹了口气,黯然道:“我确实对不起小骨,没给她多少开心的日子。”
“哎,你啊,别动不动就这么严肃好不好?一点情趣都没有!”杀阡陌拿他没办法,只好又反过来劝他:“小不点既然喜欢了你这样的,那不论你会不会哄她开心,她都甘之如饴。你也别多想,好好珍惜就行了。”
白子画正想说什么,却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呛出唇间,他匆忙弯下腰去,将头埋在桌下竭力想平复,却怎么也停不下来。咳到后来,他竟整个人都开始痉挛,一边干呕,一边伸手在桌上胡乱摸索。杀阡陌递给他一方帕子,他便急急地拿去擦嘴,一会儿整条帕子便到处都是红色。
直过得许久,杀阡陌看着他把一张脸咳得通红,又从通红慢慢转回比之前更加的苍白如纸,这才稍稍止住,靠在椅背上无力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