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八方浓云积聚榣山顶。
雷声轰隆,风呼啸着,若木枝桠晃动声也也觉嘶哑。
骤雨自西边席卷而来,雨丝成线,紧紧缠绕。世界原先的色彩已经被雨网覆盖和侵占,只余下单调的黑与白。
榣山无数雨夜的一夜。
风吹若木婆娑,殿内早已掌上了灯,灯花跳跃,滋滋作响,恍惚了屏风上的画影。
秉着一盏昏黄的灯,一盏密云龙茶,青烟袅袅。
小小的释伏在茶几上,洁净的面容,忽闪忽闪的眸子,柔软细致的手指,握着笔沉思的可爱模样。瞳余光淡淡一扫,映入眼帘的便是这番情景。
俄而,收回视线,也不着痕迹。一页翻过,半张字帖皱皱地贴合在书页间。
字帖上半阙小词,字迹疏淡得宜,飘逸洒脱,正是自己指导过的痕迹。两指取出那字帖,细细端详,随后卷入袖间。
沙沙声响起,又是一页翻阅。
白烛燃半,瞳释笔合卷,双眸轻阖,修长食指轻敲案几。
听窗外细雨点滴,轻轻敲着若木枝,不徐不疾的声音。一点一滴,皆和韵律。
夜渐渐深了,瞳抱起埋头大睡流着口水的释,拉过被子盖住垂在床沿的小手,熄了灯,合上门窗,移步中庭。
明窗品茗,暗灯清话,两人共同度过的每一个雨夜。
骤雨初歇的榣山清晨,雨后碧空如洗,三青鸟儿衔着花枝,游荡到天边,流连忘返。
释翻身从床上翘起,摸摸额头又抓抓头发。
终是换好衣裳,穿上鞋,夺门而出。一路小跑,匆匆带起的风,引得发丝衣袂翻飞。
三青鸟儿亦盘旋随后,嘴里不停地叫嚣着
“懒虫小释,懒虫小释,太阳都照屁股了。”
释没有停下脚步边跑边朝三青鸟挥手
“蛮蛮,快来,一起去看彩虹!”
那是当然的,每下过一场雨,榣山顶,就会架起一座虹桥。
“蛮蛮,瞳在哪儿?”
“在山顶噢。”
名叫蛮蛮的三青鸟儿果然是只傲娇的鸟儿呢。
很多个清晨,释也是像这样一觉睡到天光,匆匆地跑在这条曲折蜿蜒的长廊,一边跑着,一边和蛮蛮交谈,因为知道,在回廊尽头,山之顶端,瞳一定会在那儿等着,等着。
一如此刻。
长空中流散的彩云,七彩虹桥横跨整座榣山,流光飞舞,千年若木亦泛着潋滟彩光。
有风从头顶掠过,若木缤纷,半空中蹁跹,在指尖流连,勾着人的目光随着它飘落地面。
若木遒劲的根上缀着火焰颜色的花,悄无声息地流转,他盘坐树下,但笑不语,仿若等待一场繁花的静落,又仿若参透了这天地间的所有机密。
释静静望着那端,展颜一笑.
“瞳,早上好。”
“释儿,早上好。”
三青鸟儿唱着小调,两人并肩坐在树下,凝望着彩虹消散,破碎,在半空中燃烧出瑰丽的色彩,最后于初升旭日的灿光中消弭无踪。
虹桥再现时,也要与瞳一起看。
释在心里这样暗暗地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