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夏至。
夜阑人静。
雪君,音人之间搁着一盏灯火,几只小虫飞舞在灯火四周。
两人摇曳的身影就这样投映窗棂间。
雪君着素衣,倾身横卧墨竹席,籍着青灯手持古卷。
这说到这墨竹席还是音人跑遍了空山,寻了簇成精的千年墨竹,磨了一整天嘴皮子,最后以每日弹琴给它听为代价,又耗了一天时间,这才编成了这张墨竹席。
当音人欢天喜地地抱着这张墨竹席,来到雪君身边时。
在看到那双小手上的条条伤痕后,雪君终是淡然地收下了这张墨竹席。
尽管,多数时候,躺在这墨竹席上打盹儿流口水哈喇子其实是音人。
说来,雪君并不需要这样的凡物,不论是,床榻,被褥,灯火,食物,他都不需要。
在音人来到秘境之前,他都不曾合眼沉眠,尽管现在亦是不眠。
也从曾去在乎这些人间烟火气的事物,尽管现在他也不在乎。
不过现在,他需要去考虑,为音人考虑。
视线转至,雪君膝前一张长长方方的梨木几。
正是,前几日音人叫嚷着要求雪君打的一方小梨木几,用作音人的书桌。
这不,梨木几彼端,音人正低垂着小脑袋,柔软细致的小手握着毛笔,于光滑洁整纸面落下她那飘逸却不失遒劲的笔法,那是瞳指点过的痕迹。
雪君初次见音人写的字帖,还曾称赞过其韵致有蕴。
可把音人高兴坏了。
其实,音人自小生在榣山,有着瞳那样一位世间难寻的老师,习字练琴,风雅之事亦是解得。
只是,音人生性自在,小时候更是淘气,要她长时间待在一方小天地,枯对着一个个笔画繁多的字,免不了心生倦意。
好在,现在有雪君在旁。
音人想着拼命练习,心无旁骛,心神全都凝聚在手中那枝笔杆子上。就连风吹烛台,引逗跳跃烛火点燃了她散肩秀发也不知。
微弱火焰,顺着细腻发丝,轻轻撺掇着,空气中
逐渐飘散刺鼻的焦味。
静卧一旁的雪君,自然嗅到了这异味。
抬眸望向尚在习字全然不觉的音人,目光停在那撮燃着微弱火光的发丝,心下一惊,旋即释卷,捻指掐诀,及时施了一个小水术,这才挽救了,音人可怜的头发。
而本人,丝毫不察。
待到音人临摹完一张字帖,颇为得意地飞扑过来,要给雪君展示她的成果。
雪君抬手接过那张字帖,眸光扫过音人一脸忐忑等待的神情,不知为何,竟是笑了。
这一笑可不得了,音人还以为自己的字帖糟糕到引得雪君发笑的程度,登时,那张上一刻还满是神采的音人,瞬间变成了经霜的茄子,蔫了。
雪君之觉笑意难顿,抬眸正瞥到音人那撮被烧去
大半截的头发。
末了,终是止住了笑意。
坐起身来,伸手扶着音人额头,细语般浅浅念道:“有进步了哦,音人。”
可想而知,听了这话的音人会是怎样的反应。
先是沉浸雪君修长手指摩挲额头的触感,
再是愣愣地回想雪君说的话,
再是一番脑内风暴,终于理解了方才的话,
再是,惊喜,些许害羞,各种情绪轮番转换之后,忽地飞扑着熊抱雪君,连带着两人一起跌向墨竹席,接下来,就是之后绝招,耍赖。赖着雪君不放手。
最后,这个小无赖又一次无赖地倚着雪君没有心跳的胸膛再次沉入了梦乡。
再说,雪君,被无赖缠着,却毫无办法,只得束手甘当抱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