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已经进入六月里了,有些药材已经采收了。近日以来,赵云绮与顾应铭一直忙着与几个药铺子店家商谈供药材的价钱。
价钱还不错。
这一日,赵云绮与顾应铭、张子济三人一起将晒干的板蓝根用麻袋装好,一共四大麻袋,放在四轮推车上,分别送到了四家药铺。在药铺子里称了重量,拿回了银子。
足足七两纹银呢!这还只是采收五分地的板蓝根,而板蓝根的价钱在这些药材里可算是最贱的了。
他们三人围坐在杨树底下的石桌旁,高兴地掂量着银子,并盘算了一番,若是将所有药材采收了,估摸着有八十两银子的进项。
“八十两!”顾应铭惊呼,“那该怎么花呀!”
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赵云绮将银子往荷包里一装,拉起顾应铭,喜滋滋地说:“走,我们现在就花银子去!”并招呼着张子济,“你也去吧。”
张子济也乐不颠颠地跟在他们身后。
到了街市,他们一人量做了两身衣裳,买了许多吃食,还买了一些书籍笔墨。在顾应铭与张子济的坚持下,硬是给她买了一顶好看的淡紫色床幔,纱料的,上面还绣着精致的花纹。
拿回家挂在床上,真是美极了。
“云绮姐姐,你要是睡在里面,肯定比贵妃娘娘还美!”顾应铭嘴一向很甜的。
贵妃娘娘?赵云绮白了他一眼,“你又没见过贵妃娘娘,你怎的知道她美不美?”
顾应铭嘻嘻笑着:“反正没有你美!”
张子济在一旁也跟着他羞涩地笑了。
赵云绮心里只道好笑,当贵妃娘娘可没有她如今这般自由自在。只是……,忽而地,她微蹙着眉,略有愁容。
“云绮姑娘,怎么啦?”张子济关切地问道。
“我们种的地黄与蛇床子比较多,天津一共才这四个药铺子,估计他们收不了这么多。我想,要不要去京城打听几家?”
虽然她说的是实情,其实她是想去京城打听一下郑若疏的下落,最近她对郑若疏思念甚切,还掺杂着担忧,好怕他从此消失不见了。
何况,张子济还在等着她嫁人才肯娶媳妇呢!她实在是着急。
张子济觉得她说得十分在理,便道:“明日我就和应铭小弟去一趟京城!”
赵云绮连忙说道:“还是我和小弟去吧,你去奇石铺子里看书,可别耽误了你。”
张子济心里似乎明白她为何坚持要去了,最近她时不时发怔的模样,他又不是看不见。她想去京城打听,他当然不会拦着,只是很不放心,说:“你一个姑娘家在路上会多有不便的,万一……”
赵云绮从衣柜子里翻出去年来时的那套小厮行头,在他面前晃了一晃,说:“你忘记我有这个啦?”
张子济哭笑不得。
顾应铭在一旁却十分的兴奋,因为他们俩无论谁去都是要带自己去的。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京城呢,他真的好想去瞧一瞧热闹。
次日,赵云绮就穿上了那套小厮行头与顾应铭一起上路了。顾应铭当然是一路的好奇,而赵云绮的心却越发地紧张。她怕打听不到郑若疏的消息,又怕打听到他的不好消息。
行程只消一日,他们便到了京城。赵云绮当然少不了要带顾应铭去闹市里玩耍一番。不过顾应铭很知趣,玩耍不多久,就要去找药铺子,这才是正经事呢。
到了一家药铺子,因有一位中年男子正在与店家对着方子买药,赵云绮与顾应铭便在一旁瞧着,并没有急着找店家商谈药材的事。
可是店家对着那张药方子,一直紧皱眉头,很是不解,便问:“这是哪位大夫开的药方子,到底是治什么病,开的这几味药甚是蹊跷,辛寒相杂,虚实相交,虽然老朽不会看病,但基本的药理还是懂的。若按这张方子买药回去,病人喝了不但治不了病,恐怕还会致病人体温骤增,浑身虚耗,只会加重病情!”
那位中年男子也是十分困惑,说:“这个药方是我家公子给我的,他没跟我细抓药做什么,也没说给谁治病,只是吩咐我买好了就交给一位从皇宫里出来买菜的老厨子。”
店家眼神里闪过一丝异光,不再说话了。皇宫里的人用药平时都是从太医院里拿的,若是要出来买,而且还是偷偷地托人来买,肯定是不寻常的了。店家也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很快就心神意会了。
在一旁的赵云绮心想,不知又是哪个宫里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她懒得去想那些劳神子的事,待那位中年男子拎着药走后。她就寻问店家是否愿意收药材的事。
店家闻此十分高兴,说:“最近店里正缺货,前些天我还催好几遍供货的商家呢,可人家的答复是,供应紧张,且等着吧。没想到你们手里有货,还找上门来了!”
“看来店家的生意十分兴隆啊!”赵云绮随意附和着。
店家乐了,竟夸虚起来,说:“京城里凡是大户人家,十有八九都是到我店里来买药,不是我夸口,就连郑家与赵家都是来我家买呢!”
赵云绮闻言一愣,问:“是哪个郑家?又是哪个赵家?”
店家抬头瞧了瞧赵云绮与顾应铭,说:“哦,你看我个老朽竟然糊涂了,你们外地来的,当然不清楚了。京城里哪个不知,这个郑家国公可是当朝国丈,而赵家国公,也是当朝国丈。不过赵家女儿是婉仪,而郑家的女儿是皇后。听说呀,”店家突然将声音放轻,“皇上最近十分宠爱已怀皇嗣的赵婉仪,所以老朽也不知皇上到底对哪个国丈更为器重一些。”
赵家国公?是爹爹么,升任国公了?敏秀这么快就晋为婉仪了,还怀了皇嗣?
才离开京城一年有余,家里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郑家?皇后?
赵云绮实在费解,问店家:“皇后不是姓蒋么,怎的又是郑家的女儿?”
店家摇头,“这个我也不知,好像是皇后幼小失母,郑国公为缅念亡妻,就将女儿的姓氏改成亡妻的姓氏了,这也只是谣传,不一定确切的。”
赵云绮内心一阵狂跳,又问:“店家听说过郑若疏这个人么?他与这个郑家是否有关系?
“郑若疏是郑家的二公子,皇后的亲弟弟,是国舅爷呀!听说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在御前行走呢!”
此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瞬间将赵云绮霹得粉碎。
店家见赵云绮对这个话茬十分感兴趣,担心自己嚼舌捅出了娄子,便转移话茬说:“小哥,你何时能送药材过来?”
赵云绮还处在粉身碎骨的痛彻之中,连五脏六腑也俱损,丝毫听不见店家问话。在旁的顾应铭赶紧说:“这个月底就能送过来。”
虽然顾应铭对于郑若疏是国舅爷也是十分地惊讶,可他不知云绮姐姐为何震惊至此?郑若疏一看就是出身高贵,是国舅爷也不是很稀奇吧,难道是他小小年纪,就能处变不惊了?
赵云绮的脑子僵在两个问题上,郑若疏竟是皇后的弟弟?郑若疏竟在皇上跟前当差?
难怪他一个月只有两天假期,难怪他隐瞒身份,来无影去无踪!
皇后放蛇咬她的那一幕又浮现在脑海里了。她后悔上一世在皇宫时,怎的什么都不关切,连皇后有这么个弟弟,她都不知道。
走出药铺子时,她的双腿一直发软。顾应铭见她神色不对,气色发虚,便一路搀扶着她,问:“云绮姐姐,你怎的啦?你是在担心郑公子是国舅爷,会不来娶你么?”
赵云绮却只是摇头,不作回答。
他们并没有急着寻下一家药铺。
赵云绮失魂落魄,却又鬼使神差地带着顾应铭来到了赵府对门的一条小巷子里躲着,并不停地朝赵府门前张望。
赵府门前果然不是往日可比,门前新装饰了一番,十分气派的模样,外人一看就知道此家尊贵显赫,不敢觑视。
连立在门前的小厮都从以前的两个增加到六个,身上的衣裳也光鲜了起来。
才没多久的功夫,貌似就有好几位达官贵人进了赵府。
一旁的顾应铭实在觉得她的举止匪夷所思,便问:“云绮姐姐,我觉得你今日好生奇怪,为何躲在这里盯着人家大门瞧?”
赵云绮吐了一口气,幽幽地道来:“这是姐姐的家。”
“啊???”
“嘘!!!”
赵府门前又有动静了,这回不是有人进去,而是有人出来了。
爹!赵云绮差点喊了出来。只见赵国公将两位穿着二品官服的人送了出来。赵国公可谓是满面春风,那两位二品官则是一脸的阿谀奉承相。
看来爹很满意,也很得意。
再过了一会儿,她竟然看到大嫂嫂的爹爹也来了,而且他的官服上的补子是四品云雁,看来他不但从贬地回到了京城,而且还恢复了官职。
想必是皇上恩泽广施,连爹爹的亲家都照顾到了。
看来敏秀替她进宫实属明智,不知比她强了多少倍。如此甚好,所有人都遂了心意,她也能心安了。
赵云绮再深深地回眸瞧了一眼赵府,拉着顾应铭走开了。
顾应铭得知如此惊天消息后,却一直不言语。直到过了良久良久,他才突然问道:“云绮姐姐,你是逃婚出来的么?店家说的那个赵婉仪是你的姐姐或妺妹么?”
赵云绮摇头,忽而又点头。想来有一点应铭没有说错,她那也算是逃婚,虽然那只是皇上选妃而算不上什么姻婚。
再去了两家药铺子,谈妥了事宜,他们俩就打道回府了。回来的一路上,赵云绮都是魂不守舍的模样,顾应铭在旁看着,也不打扰她。虽然自从得知她喜欢的是郑公子,他心里一直酸酸的,可是看到她不闷闷不乐,他心里却更加难受。
他喜欢看她平时动人的笑靥,平时那种悠闲自在如神仙姐姐般的性情与模样。
他希望她能一直开心,这样他也会开心。
回到家,赵云绮强撑着如同平时那般态度与张子济说话,也不让顾应铭将那些事告诉他。她只是不想让他为她忧虑。
至于郑若疏,她努力不让自己再去想他。想也是白想,郑若疏真的能摆脱家族,与她在外闲云野鹤?她不敢妄想。
可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对他千般思念,万般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