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今日有什么活动,校门口围了好些人。赵君从旁经过,随意一瞥,本无意理会,但人群之中有个熟悉的身影,令她不得不停下脚步。“妈!”那个手拿招贴、不停向来往行人派发的中年妇女,不是程太太又是哪个!
“这位同学看看,认不认识照片里的人。”“我的儿媳妇是文学院的老师,你们如果见到她,麻烦转告一声,她的母亲和丈夫在等她回家。”“同学们帮帮忙吧,我们孤儿寡母在此谢谢各位了!”程太太在人群中絮絮叨叨的说着,可谓情真意切、催人泪下,在场围观的人无不议论纷纷。有的女学生甚至走上前去安慰她,拿出纸巾帮她擦眼泪。
这场面令赵君看得呆住了,一双脚好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程太太也看到了她,立刻从人群中冲出来,冲到赵君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泪水抑制不住的往外流,嘴唇颤抖的说着:“小君,是你吗,你肯出现了?妈妈找得你好苦,别生妈妈的气,跟妈妈回去好吗?”
“妈”,赵君艰难的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谁也不会感觉太舒服的。而程太太却毫不在意,反倒是人聚得越多,她越兴奋,紧抓着赵君的手说个不停。“妈妈是没办法啊,你不肯回家,又从宿舍里搬了出去,妈妈只好来这儿找你了。”程太太抹了下激动的泪水,转身扬声对周围的人道:“我找到我儿媳了,谢谢大家,学校里还是善良的人多啊!”
“妈”,赵君拉了她一下,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这里人多,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有什么话慢慢说,好不好?”程太太就像没听见一样,再次提高了嗓音,好像故意说给别人听似的。
“小君呀,你就跟妈妈回家吧。我儿子是脑筋比别人慢了点,但他好歹是你的丈夫啊,你们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感情的。你曾经和你有钱的表哥上过床,又去外面和别的男人同居,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你肯回家,跟我们好好过日子,妈妈什么都不计较。”
程太太后面这几句话犹如重磅炸弹,围观的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哇,这个做媳妇的怎么这样!”“是啊,这样的婆婆真是没话说,这样的媳妇还求她干什么!”“这位阿姨好可怜啊,我们学校怎么有这样的人,还是老师呢!”“哎,我认得她,那不是文学院的赵老师吗。平时看她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背地里这么开放!”“我听说过她,原来她早就结婚了,没想到私生活这么乱,我们以后还是别选她的课了。”
母亲尖锐的言辞,早已令赵君完全呆住了,而众人的指指点点、闲言碎语更令她无地自容,真想找个地缝立刻钻进去。正当她茫然四顾、张皇无措之际,忽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她一惊,转头迎上了那双坚定的眸子。没待她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已揽上她肩头,并加深了力道。
被拥进那个宽敞温暖的怀抱,仿佛刹那间被注入全新的力量,赵君什么也没想,任由对方带着她快步穿过人群,向校园里走去。众人或是因为意外,或是惧于那人的威慑力,不由让出一条路。程太太虽然不依不饶,无奈挡不住来人的气势,只能在后面叫嚣。
嘈杂声渐渐远去,身边来往的人也渐渐稀少,直到寻了处安静的所在,月华才停下脚步。低头望望揽在怀里的人,那羸弱的身子仍然止不住的颤抖,如同一片在寒风中飘零的叶子。月华一阵心疼,不由将她揽得更紧,仿佛想把自身的温暖全部传给她。
“好了,没事了,现在安全了。我在你身边,不用害怕了,是不是?”月华在她耳边柔声安慰着。赵君的思绪仿佛还未从刚才的情境中抽离抽离出来,她没有理会月华,只是像呓语般反复念着一句话:“母亲怎么会这样说呢,她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赵君,赵君……”月华在唤着她,却迎上了一双茫然的眸子。“她居然这样说,她怎么能把事情反过来说呢?表哥的事,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你是知道的,是不是?”她求助般的望向月华。
“我知道的,我当然知道。我们一路走来,所有的事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月华的心在抽紧,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
“不,不是的!我很坏,我一定是很坏的,母亲才会那样说我。刚才你也听到了,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我这么坏、这么会给人添麻烦,你应该早就躲得远远的,就如围观的人那样,像躲瘟疫般躲开我!”赵君挣扎着想要推开他,情绪上有些歇斯底里。
月华仍然紧抱着她不放手。赵君忽然哭了,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脸上很快布满了泪痕。但她仍然瞪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月华。半晌,她一下子扑在他胸前,声音呜咽着道:“月华,哦,月华,你还理我做什么……”
月华淡淡一笑,轻抚着她的脊背,声音温柔得几乎滴出水来:“我不理你理谁呢?赵君你知道么,在我心里,你一直是最美好、最纯洁、最干净的,就和我们初见时一样,没有变过。所以,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有多少人反对、甚至侮辱、诽谤,我都要陪着你、守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了。”
“月华,你说得真好听。”不知何时,赵君已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望着他,一双瞳仁像被水洗过的黑葡萄。“我实话实说而已。”“好吧”,赵君做了个深呼吸,随即展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有你这么爱我、这么不嫌弃我,我无论如何也要振作起来,做你心中那个最美好的赵君,是不是?”
“赵君,你真让我骄傲。”月华俯身吻了下她的额头,眼角竟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