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小风吹进了教室,那种舒服的感觉让何天羽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下一节是英语课,在老师到来之前他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好好放松一下。
周围正好没什么人,低着头的程蕙悄悄地把一个饭盒递向了自己的同桌。心领神会的何天羽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起里面的东西就往嘴里塞,很快他的腮帮子便鼓胀起来。
反正小蕙做的东西肯定是没错的!今天的“加餐”是巧克力雪球,那香甜诱人的口感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啊。唯一遗憾的是很多糖粉掉到了他的身上,可谁让他拿东西的动作那么猛呢?
他一边使劲嚼着嘴里的东西一边撕了张餐巾纸擦着裤子。程蕙在一旁甜甜地笑着,在何天羽收拾好自己之前她并不急着招呼相熟的同学来分享餐盒里的美味。
“小蕙制造”的号召力果然没的说。预备铃响起后她叫了旁边的同学来拿吃的,结果剩下的巧克力雪球几乎是瞬间就被蜂拥而至的吃货哄抢一空。何天羽在大家拿的时候又堂而皇之地抓了一颗,他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就好像他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些东西一样。
英语高老师抱着一摞卷子走进了教室,迎接她的是一双双疲惫的眼睛。没有抱怨的声音,到了这个阶段已经不会有人对连堂考试什么的大惊小怪了。
试卷从第一排向后传递着。传到何天羽手里的时候他特意拿在手上晃了两下,那“哗啦哗啦”声以及卷子上面散发的油墨味都是他的最爱。
“老师,我这张卷子破了。”坐在教室后面的一个男生一只手拎起了自己的考卷,“还有多余的吗?麻烦帮我换一张吧。”
这个人叫雷钧。他的成绩在班里是倒数的,一些以成绩论英雄的人都不太瞧得起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其实他一直以来在学习上都很努力:很多同学都见过他起早贪黑地苦读,一些老师也称赞过他认真的学习态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成绩就是上不去,历次考试中他的分数一直在倒数十名里晃悠。
好在雷钧的为人还算不错,平时跟男生们也能打成一片。他最大的优势是一双巧手,这个看上去不适合学习的人在手工上却有着出众的天赋。曾经有次何天羽和张箫对着一个坦克模型争论了半天还是一筹莫展,然后他们就目瞪口呆地看着雷钧用很短的时间解决了刚才的疑难。
他的试卷确实有问题。那上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圆洞,在完形填空的位置还能看到一块明显的漏印。
高老师从讲台上找了一张新的卷子,随后她走到雷钧的跟前换回了那张残次品。本来这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她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让事情变得严重了。
已经转身往回走的她笑道:“破学生就拿张破卷子呗?”
这并不是故意要嘲笑他。高老师的课很有意思,非常善于调动课堂气氛的她经常和同学们开一些这样那样的玩笑。许多文科班的人私下都说枯燥的高三生活中唯一值得期盼的就是英语课,几乎所有的学生对这位老师都有强烈的好感。
雷钧勃然大怒。他的脸已经变成了酱紫色的,那上面写满了悲伤、惶恐、失落……当然最多的还是气愤。双手紧紧握拳的他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紧接着拳头砸在桌面上发出的巨响就吓到了那些已经开始答题的人。
“你他妈说什么呢,再说一遍试试?”雷钧高声吼道:“老师了不起啊?老师可以胡说八道啊?我以前哪里得罪你了,今天你给我说清楚!”
其实高老师刚把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这句玩笑话不管怎么说都有些过了,对于一个有着强烈自尊心的“差学生”来说这种刺耳的言语无异于捅向心口的一把刀子。
“雷钧,我向你道歉。”高老师放低身段诚恳地道:“刚才我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不小心说错话了。请你坐下继续考试吧,下次我一定会注意。”
“注意?我可不敢当!”雷钧冷笑道:“你们当老师的就喜欢那些听话成绩又好的学生,当然要是家里有钱有势的就更好了。像我这样没背景没成绩的破学生能让您注意什么?我在您眼里没准连条狗都不如呢!”
高三的压力本来就让人崩溃,这个被戳到逆鳞的学生在重压之下似乎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经年累月的自卑为他积聚了巨大的负能量,这种无处发泄的情绪一旦遇到机缘便可能迎来令人颤栗的爆发。
生活中让他沮丧的事情远不止学习和家世两样。他的心上人也坐在这个班级里呢,刚刚她一定听到了老师对自己无情的“嘲讽”!
高老师微微皱了下眉头。刚才的事情是她不对,但是作为老师她也要维护自己的权威。眼下班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个人的身上,一个高三第二学期的毕业班怎么能在课堂上这样横生枝节?
她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情咱们可以下课再探讨。学生要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先好好地把卷子答完吧。”
雷钧听到她的话反而狞笑着离开了座位。“我就不考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告诉班主任然后请家长?好啊!反正老子早就习惯了。”
情绪激动的他一步步地逼近了自己的老师,两人就这样在很近的距离上僵持住了。也许是被高老师毫不退缩的样子激怒了,冲动的雷钧猛地伸出手推在了她的肩膀上。
毕竟是年近五旬的人了。高老师一个趔趄向后连退了好几步,最后她的腰重重地撞到了一个课桌的桌角上。巨大的痛感让她蜷起了身子,还拿着卷子的手也紧紧捂住了被撞到的地方。
谁都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教室里一下就炸开了锅。有人上去扶住了老师,还有更多的人在谴责着这骇人的恶行。
推出那一下的时候雷钧还是有些惊惧和惶恐的。那毕竟是老师,这么多年来受的教育让他对这个职业已经有了一种天然的敬畏。但是此刻的他不同了:那双眼睛正轻蔑地扫视着每一个鄙视自己的人,别人的看法对他来说就如同一个毫无价值的屁。
“雷钧你干什么呢?还不快点向老师道歉?”何天羽硬着头皮离开座位走向了事发地点,“赶紧说句对不起就完了,大家还要考试呢。”
他真不想管,可是这事又不能不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