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下来了。工地的灯光照亮了它旁边的那条偏僻且泥泞的街，有两个高中生现在就坐在那里的一家小吃店门口沉默相对。
丁华拿起啤酒狂灌了几口。六十二中是严禁学生饮酒的，想开荤的人也只有在这种不引人关注的角落才有机会开怀畅饮。
而何天羽的面前放着一瓶还没有动过的啤酒。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丁华并没有像他猜测的那般发飙暴走，这个看上去很平静的男子只是一直机械地重复着那几个动作：喝酒，吃花生，喝酒，吃花生……
“来都来了，不陪我喝一口吗？”丁华笑着对着何天羽扬了扬酒瓶，“别告诉我你不会，咱们这个岁数要是连啤酒都喝不了可就太掉价了。”
“会是肯定会，不过你可已经喝了不少了。”何天羽看了一眼放在他脚下的四个酒瓶，“就算啤酒不太醉人你也不能这喝。明天还要上学，今天就少喝点吧。”
“要你管？多事。”丁华像是故意逆反他的话一般一仰脖把瓶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大不了请假不去就是了。你知道我什么找你过来吗？”
何天羽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和他坦诚相对，因为任何诡辩和矫饰都只会给对方更多的伤害。
“你小子还行，肯和我说实话。”丁华说完这句之后打了个嗝就又一次陷入了自己喝酒吃菜的死循环之中，他甚至还很有兴致地向老板又要了几个下酒菜。
何天羽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了，在他看来这样的沉默丝毫无助于问题的解决。就在他要开口的那个瞬间刚刚又喝完了一瓶酒丁华却抢先说话了，那话与其说是对他何天羽说的还不如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他满脸憧憬地笑着回忆起了自己初遇程蕙的那天。“我还记得那次她穿着一件淡绿的连衣裙……好看极了。学校里漂亮的女孩很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单单注意到了小蕙。
一开始我并没有喜欢上她。那之前我吃过漂亮女孩的亏，所以对这种看上去很美好的姑娘我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不过没过多长时间我就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小蕙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体贴善良又懂事，同龄女孩的虚荣和矫情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半点。每一天她都温柔的像一泓清水，每一件事她都会尽最大的可能为别人着想，哪怕这样做最后会委屈了自己。
我认定小蕙了，我想保护她。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有资格和她在一起的人，直到今天……我亲眼见到了她看着你的时候那种幸福、甜蜜的样子。”
丁华伸出手去拍了拍坐在对面的何天羽。“你说你到底好在哪里？小蕙怎么就看上你了？哎，我真是搞不懂她怎么想的。”
何天羽勉强笑了笑。不管我愿不愿意这件事就是发生了，你想让我跟你怎么解释？缘分有时就是这般奇妙，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丁华坐正了身子。他用最清晰的语调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喜欢小蕙吗？”
这个问题何天羽也问过自己无数次，而每一次他都不得不承认程蕙其实早就已经在自己心里占据了一个位置。身边有这样如花解语且无可挑剔的女孩如果完全没感觉那才是见鬼了，唯一可惜的就是他的心房已经从居住着一个人的一居室变成打了隔断的群租房了。
丁华笑了，那笑容很是苦涩。程蕙的幸福对自认已经出局的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情，为了让小蕙开心、快乐他愿意做任何事情，其中当然包括就这样安静地退出这场感情来成全她和何天羽。
而何天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来一句“其实我特能体会你的心情”？这样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得了便宜卖乖，在这个失落的人面前还是保持安静吧。
刚刚还在黯然神伤的丁华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何天羽，“那你还喜欢王雪妍吗？”
何天羽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回答这个问题没有任何难度且不需要经过思考，早就决定要实话实说的他不想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丁华一愣，然后他猛地抄起了脚边的一个啤酒瓶砸在了地上。那个可怜的瓶子瞬间便粉身碎骨，而那巨大的声音也让周围的食客和路人把目光投向了两人这边。“你他X这是玩什么呢？以前我也管不着你，可是现在小蕙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还喜欢着王雪妍！怎么着，你想一脚踏两船？”
何天羽苦笑着摇了摇头。两船？你还说少了一个！如果丁华知道自己居然还和李凝凝也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那么他一定会目瞪口呆吧？
咬牙切齿的丁华离开了座位一把揪住了何天羽的衣领。“你要是愿意放弃王雪妍那咱们什么事都没有。小蕙是我喜欢的人，我不想看着她把感情浪费在一个朝三暮四的人身上。你我都很明白那种不被人需要的感觉，我希望小蕙喜欢的人永远不要让她体验到那种伤心和绝望。”
何天羽没有逃避。他直视着盛怒的丁华坦然道：“有些事情可能你现在不会明白。我承认我喜欢小蕙，但是因此让我放弃对雪妍的感情？对不起，我做不到。”
话音刚落他的腹部便挨了一拳。丝毫不留情面的丁华出手极重，那种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何天羽闷哼了一声便捂着肚子坐在了地上。
听到声音的小店老板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去忙他的了。在这种地方发生打架斗殴什么的实在是过于稀松平常的事情，这没动刀没动枪的根本就不会有人想起报警来。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及时出手帮他镇痛的紫岩提醒道：“只挨这一下的话还好。如果再来一下的话你的内脏就有可能会受伤，到时候恐怕连我都不好控制这个局面了。”
“您不要管我和丁华之间的事。”何天羽毅然道：“这顿打是我欠他的。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的话……那就由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