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契约术这种东西或者说整个阴阳术这种东西,并不是没人知道,毕竟道家的东西还是有很多人推崇的,就好比说之前我和风止遇到过的那个白英道士一样,他也会一些三脚猫的东西,不过契约术相对于阴阳术来说,更为隐蔽,知道的人不多,况且契约术失传已久,至少在我知道的情况下,全大瀛应该只有我和半仙师父会。
那么苏无柳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随口问了问站在我身后的一个小丫鬟:“你晓不晓得近处有什么地方没什么人么?”
那丫鬟恭敬道:“回少夫人的话,从这里往后花园去,有个僻静的小亭子,是没什么人去的。”
我甚满意,面带微笑道:“那你带路吧。”
于是我们被丫鬟领着往小亭子里去了。
待坐定,我很识相的摈退了左右,独留我和苏无柳两个人在穿堂风嗖嗖的小亭子里一派端庄地坐着。
做女人不容易,做皇室的女人更不容易,这么冷的天,居然能穿着如此单薄的衣服在风口里坐着纹丝不动,我实在佩服苏无柳的定力。
我不敢正眼看她,怕错了什么规矩,只听她声音清淡道:“少夫人不用拘谨,本宫这次来,是对少夫人有事相求。”
我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一手指着自己惊讶道:“我?你有事求我?”
咳咳,完了,反应太大了,我猛地放下手,端端正正的坐着,咽了咽口水,极为尴尬道:“王妃娘娘赎罪,我……我失礼了……”
苏无柳没有赎我失礼之罪,她岔开了话题,她说,本宫是来求契约术的,求少夫人用契约术,带我走吧。
再拘谨也架不住我现在听到苏无柳这句话一个趔趄就要跌到地上。
我不再拘泥于礼节,站起身就惊讶道:“这可说笑不得,你可知道契约术是什么?后果是什么?”
苏无柳快哭出来了,跟着我一起站起来激动道:“我知道啊,不就是带去西天极乐么,还有便是付出灵魂的代价,我愿意付出的。”
我也快哭出来了,你愿意付出代价,可我不愿意付出啊,若是放在从前,我可能会发发善心挺苏无柳说几句动人心肠的话便送她去了,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契约术的真相,那根本不是去西天极乐,是在纯属胡闹,我便不能答应她了。
我看着苏无柳渴求且哀求的眼神,还是回答道:“可是我早已发誓平生不再用契约术了,王妃娘娘,恕我无能,不能帮你了。”
苏无柳不依不饶道:“可是半仙师父说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会契约术,你若是不帮我,就没有人能帮我了。”
半仙师父这句话实在是在害我。
不,半仙师父这一辈子都在害我。
我一直很崇尚一句话,这句话叫做一步错,步步错,我错了一步,往后就要接着错,再也正不过来,我错误的学了契约术,于是就要为此付出代价,这就是报应了。
我同苏无柳纠缠许久,我依旧坚持不用契约术,只问她:“王妃娘娘为什么一定坚持要我用契约术呢?只有极度不快乐的人,对这个尘世绝望的人才想要凭借契约术离开,王妃身份贵重,怎么会想要用契约术离开呢?”
苏无柳细长的眉毛动了动,微微仰起头,眼睛正对着阳光,感觉到阳光刺痛眼睛的时候,才缓缓闭起眼睛,叹气道:“是啊,本宫身份贵重,有什么不快乐的呢,可正是因为我没资格不快乐,我才不快乐。”
我没明白苏无柳这一段快乐不快乐的说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到底是快乐呢还是不快乐呢?
大约她是不快乐吧。
其实我私心以为,像苏无柳这样的御史大夫的千金,嫁给当朝最有势力的关中王做王妃,有什么好不快乐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和苏无柳不欢而散,我依旧没有答应她的要求给她契约术,我也十分的明白我是彻底地得罪了关中王妃,不过我敢确定一件事,至少苏无柳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跟我求契约术的,且一定连关中王都不知道,所以她一定不会去跟叶重欢说我容九抗旨不遵,欺负关中王妃,这点我还是能想到的,于是我便也不担心会惹上什么麻烦,再者说我也只是个小人物,苏无柳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再私心以为一次,若真要寻求解脱,皇宫里不是一直很流行鹤顶红么,去要一点灌下去,效果应该还不错。
听风止说,叶重欢到了我公公的书房里,说了好久的话,面色阴沉着进去,满面春风的出来,实在令人遐想。
我问风止知不知道他们在书房里到底是说了什么才会转变这样大,风止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少不得就是我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博了王爷一笑,否则还能有什么。”
我听得瞠目乍舌,赞道:“你爹他实在能人!”
风止:“……”
而就在我夸赞我公公他是个能人的第二天,能人公公上完朝带回来一个让我想去死一死的消息,便是当今圣上叶青黎的爱妃芮家璟贵妃,要过二十岁生辰了,宫中要办宫宴庆贺,朝中重臣以及其家属都在受邀之列,我公公是抚远将军,自然算是重臣,于是我就是正宗的其家属。
我推辞道:“我什么都不懂,还是不要去了。”
对于我高度的自知之明,我婆婆表示十二万分的赞同道:“是啊,你什么都不懂,还是不要去了,免得一不小心错了哪里,害的我们全家跟着遭殃。”
是啊,为了我们全家的生命安全,我是万万不能去皇宫重地丢人现眼的。
可我公公下面的一番话,听得我整个人觉得自己是倒了血霉了,他语重心长道,璟贵妃点名要九儿你进宫替她贺寿,她说你曾经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未曾向你道谢,所以要趁此机会好好谢谢你。
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风止眼明手快,优雅地迅速让开,身上未沾到一滴茶水,却也还是幽幽怨怨地扫了我一眼。茶水全数喷在了十狼身上,十狼委屈地抖了抖毛,跑走了。
我什么时候竟成了璟贵妃的救命恩人了?我有干过救人这件事?我有那么好心?
一般来说,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我失忆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事件,我连仁七穿开裆裤的事情还记得,怎么会忘了我做过救人性命这样的好事呢,那么就是第二,璟贵妃在说谎。
可是,她为什么要说谎呢?她又是怎么晓得我的呢?
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很不好的念头,难道她和苏无柳一样,是来跟我求契约术的?
那这个宴真的是赴不得了。
看着我茶水喷出来的样子,我婆婆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非常以及十分的嫌弃道:“你这个样子不行啊,你这个样子真是进宫去找死啊。”
虽然我婆婆她在损我,但我依旧对她这句话表示苟同。
我擦了擦嘴边的茶水,卑躬道:“娘说得对,我的确不适合进宫去,还是称病在家比较好。”
我公公他一脸的严肃道:“这怎么行,璟贵妃指名道姓要你进宫去,我们现在抗旨比你在宫里丢脸,死得更快,所以,这宫,你是一定要进的。”
我现在全身上下的血液好像在倒流一般,我原本以为昨天的关中王叶重欢会是我平生见过最大的人物,没想到,我居然有机会可能会见到我大瀛最大的人物,圣上叶青黎,还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芮家璟贵妃。
为了训练我的礼节和规矩,我婆婆亲自上阵,亲力亲为地指导我,监督我,****夜夜地学规矩,好比说怎么走路才算优雅,好比说怎么吃东西才算优雅,好比说怎么行礼,见到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称呼和礼数。
其实我只对怎么吃东西感兴趣。
在经过几天的魔鬼训练下来,我一把烂骨头都要散架了,光是蹲下行个礼的蹲下这个动作,我婆婆就丧心病狂地让我就这么摆了半个时辰。
直接导致我这些日子的晚上几乎是头一碰枕头就睡死过去了,只是今晚回房睡觉的时候,我双腿有些颤抖,不自觉地颤抖,今天的训练比前几天更为严厉,这样的折磨人,让我有点莫名的委屈。
我依旧面相墙壁侧躺着,我感觉到风止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往我身边躺下了。
良久,他在翻身从我身后抱住我,右手拢着我的腰,寻到了我的右手,与我紧紧地十指相扣,在我耳畔轻轻道:“阿九,对不起,是我不好,这些日子……”
我忽然觉得不委屈了,有什么好委屈的呢,既然决定一辈子跟着他了,那就要融进他的生活,就算可能我们在这里生活的日子不会多,我也要尽量做到让他省心,毕竟如果不是我,他可能会比现在前途无量的多,我打断他,接口道:“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我,如果这些就能难倒我,我就不是容九了。”
风止抱着我的手又紧了紧,声音沉沉道:“好好睡吧,我一直在。”
是啊,只要他这么抱着我,我便觉得无比的安心,因为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