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威王朝茗弘帝十五年,大公主皇甫成妤及笄加封为永乐公主,赐婚新科武状元袁护,十五日后成亲,御赐京城英和路上五进府邸一座为公主府,良田百亩,奴仆三百人,侍卫一百人,古籍一百卷,乐人一百,珍宝不计。
礼王长女皇甫卿卿随父进宫贺喜,与皇后娘娘十分投缘,深得皇后娘娘喜爱并收为义女,赐封号永安公主。永安公主感念皇上圣恩及皇后娘娘的疼爱,自愿出嫁仕戎国三皇子为三皇子妃。
皇上大喜,赐英平路上一座四进府邸作为其归省府邸,与永乐公主府邸仅一街相隔,又赐随嫁奴仆二百人,侍卫一百人,古籍两百卷,乐人一百,金佛一尊,珍宝不计,三个月后随婉嫔娘娘的探亲队伍一起抵达仕戎。
大威全国欢庆五日,举国上下欢腾一片。
永乐公主及笄加封典礼三日后,其生母晴妃娘娘自请守陵,为皇帝排忧,为大威祈福,此生不再回京。
茗弘帝亲笔写下谕旨,昭告天下,晴妃娘娘百年后加封为皇贵妃。
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韩泠熙感觉脑袋里还未消化的各种资讯都快爆炸了,她只想躲在被窝里堵住耳朵念念清心咒神马的,净化下心灵清空下脑袋。奈何外面如此吵杂,韩泠熙翻了翻白眼,默念“世界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继而又忍不住吐槽起来,就算古代环境再优美空气再清新污染再轻微,也不能如此旦凡有个喜事就各种噪音、各种灰尘齐上阵吧,瞧瞧把这沁人心脾的空气虐得成何体统了,可怜这耳朵鼻腔口腔皮肤,皮肉相连,七窍相通,一并受罪啊!
撅着嘴一边画圈圈一边碎碎念的韩泠熙压根没注意到墙角边上一个人影儿立在那,看着她宠溺地笑着。
“小主子,您在念叨什么呢?”莹歌端着东西脚步轻快地进了来,熟练地把盘子搁下,绕到窗边来,歪头问,“满大街都是喜乐融融欢声笑语的,咋我家小主子就絮絮叨叨愁眉苦脸的呢?”
韩泠熙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太吵了,给我一团棉花堵住耳朵?”
“棉花?”莹歌的嘴唇圈成一个圆,表示完全听不懂。
韩泠熙也愣了一下,随即指向床上的被子:“就是被子里的填充物啊,呃……”好吧,填充物更难懂了……
看着莹歌满脑袋跑的问号,韩泠熙在心里默念了某个二十一世纪大家都耳熟能详的英文单词,从窗台边专门为她设计用于眺望赏景的高塌上溜下来,跑到里间,从绣花篮子里拿来一个剪刀,还在犹豫是剪开一个枕头还是剪开一个被角更通俗易懂,就被莹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夺走了手中之物,而后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又遭受了莹歌式“婆婆嘴”的攻击。
韩泠熙只觉得耳朵受到了一万点打击,早知道就不该犹豫,管它是被子枕头,一剪子下去,简单粗暴明了,唉,想着用小手堵住耳朵,旋即转身跑下楼去。
莹歌这次的反射弧比上次短了不少,可惜伸出的手在快捞到小主子那瞬间顿住了,瞪大着的眼睛里浮现出另一只手中那把白花花的大剪子,愣了千分之一秒,她捞起裙角往回跑,脑海里盘算着把剪子收到何处才安全。
韩泠熙鼓着腮帮子跑到后院去,门才推开,那一抹立于枝头的轻盈身影便映入眼帘,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身影便轻轻飘落到面前了。
韩泠熙顿觉自己原来胆子真挺肥的,换做他人,一声惊呼“见鬼啦”之类的必不可少,当然,若不是青天白日,外头鞭炮声不断,她至少也该被吓一跳才符合情节要求。
与她的淡定相比,急匆匆而至差点被眼前的人给吓趴下了的莹歌反倒显得异常正常。
“大……大人……”
莹歌踉跄着行了半礼,脑袋里都转不过来,为什么国师大人会突然出现在小主子闺阁的后院里。
“为什么她叫你大人?”听见莹歌颤抖的请安声音,韩泠熙不禁好奇地问,前几天视线里突然闯进这么一个仙人一样的人儿,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入错梦境了呢,今日看来是确有其人的。
“因为叫国师就得行大礼。”国师笑着回答,银发一飘,仙气十足。
“你也不喜欢三叩九拜?”韩泠熙颇诧异,不是说古人都食古不化么,莫非也有例外。
“是,一点儿也不喜欢。”仿若看穿了小姑娘的心里话,国师郑重地说明,“这些太繁复。”
“那你知道棉花吗?”韩泠熙突然问。
“你确定不是面花?”国师挑眉反问。
韩泠熙扑哧笑了起来:“那你会搓面花吗?”
“这个有点儿难倒我了。”国师笑着坦诚,“我的屋子里只缺可以烧火做饭的东西。”
“那你饿了怎么办?”韩泠熙歪着脑袋问。
“找吃的。”国师难得眨眨眼。
“哈哈哈,你好逗哦,哈哈哈……”韩泠熙捧腹大笑起来,稚嫩的声音,清脆的笑声让国师也露出难得的笑脸。
看着国师大人与小主子若无旁人地聊着天然后无所顾忌地在笑,莹歌一脸大写的懵,国师私下里竟然是如此平易近人的!而且,国师原来也会像个普通人一样笑的!不,不,不,重点是,她家小主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跟高高在上的国师大人也能如此无距离无界限地无死角地沟通交流!莹歌心里铺满一万个臣服。
“你找我有什么事?”聊过,笑过,在韩泠熙看来,此人对自己没有任何恶意之后便开门见山了。
“小主子……”莹歌闻言腿一软,整个大威哪个百姓不烧高香盼着能有那么一丁点儿瞻仰国师的机会,可她家小主子咋,呃,不对,她家小主子日后可是注定要成为大人物的,这是国师大人的预言,不是么?只是,莹歌表示智商不够用了,小主子日后的地位再贵不可言,能超过国师吗?貌似当今圣上都是与国师平起平坐的啊,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地位才能与国师做比较呢?
莹歌小童鞋皱着眉扼腕叹息,果然她娘没有遗传什么好基因比如什么聪慧过人或者力大无比给她啊……啊,力大无比,呸呸呸,算了算了,她才不要力大无比呢,她要做个温柔贴心的好奴婢!嗯嗯!就是如此,这是她莹歌的最大心愿啊!小主子!莹歌要做一个温柔如水贴心如棉袄的好奴婢的心愿天地可鉴啊!呃,又跑偏了……莹歌赶紧拉回思绪,但是传进耳朵里的小主子的声音又让她膝盖一软差点儿着地。
“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不是,我们在哪里见过面的?”韩泠熙踮起脚尖,想要望进国师那在阳光下隐隐发光的眼眸里,是法术还是美瞳???
“也许……”国师弯下腰去,将自己的帅脸凑到韩泠熙面前,轻轻地说,“是见过的……”
看着眼前放大的这张脸,皮肤居然好到没细毛孔,韩泠熙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你是怎么保养的啊?”
国师完全没料到会被一个五岁小女娃揩油,脸部肌肉一僵,定格在那一瞬间,有些不可言明的东西在漫上心头……
“弹性很好哦!”韩泠熙看他定在原地,又伸出食指戳了戳,毫不吝啬地赞美道,“看不出你头发胡子眉毛都白了,年纪那么大了,皮肤却跟我一样好呢!”
国师闻言哑然失笑。
一旁纠结无果的莹歌直接栽倒在地。
听见身后扑通一声,韩泠熙莫名扫了莹歌一眼,外头又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响,她低咒一声,捂住耳朵对莹歌道:“去把塞在枕头里的东西拿出来两小团儿给我,我要塞在耳朵里。”
“你指的是古贝吗?”国师眼前一亮,又低下头来问道。
“古贝?”韩泠熙眨眨眼,“这个名字很好听呢!”
“那长出古贝的树就叫古贝树吗?”提起植物,韩泠熙顿时来了精神和兴趣,小手就比划起来,完全忘记府外的吵杂声了。
“非也。”
国师笑着摇头,正要回答,却被韩泠熙举手抢断:
“橦!是橦,对吗?”
国师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继而赞赏地点头:“正是。”
答对问题的幼稚园小朋友韩泠熙高兴得眉目弯弯。
国师宠溺地伸出大手抚摸她的小脑袋。
一切自然得像是日常。
只是上楼取来古贝的莹歌却愣在原地,银发随风飘的国师温柔地抚摸玉雕般可爱的小主子的脑袋,那画面怎能那么和谐,完美得让她捂住口鼻都不敢呼吸了。
“大公主加封典礼上没看见你,就来瞧瞧。”国师收回大手,淡淡道,回答了方才韩泠熙的问题。
“哦……”韩泠熙了然地点点头,眼神有些黯淡,瞥见地上几朵掉落的花,蹲下身去一一捡起。
“小主子……”莹歌见状急忙要上前去扶她,却被国师一扬手阻止了,不得不退至一旁。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韩泠熙用小襦裙捧着那几朵依然红艳的海棠花,眼泪啪地就掉下来,前世她是不爱看红楼的,可如今看着这落英,那几句啼血的词就那么轻飘飘地上心头来了。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晴妃娘娘,您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