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就在华贸集团楼下，就是上次薛紫陌和珍娜聊天，却恰好碰到麦嘉的地方。距离火锅店也就一条街。三人很快就到达目的地，入座后各自点了最喜欢的饮料。
如果说刚才在火锅店里远航还是微醉状态，那么走了这么一截子路，又被冬夜冷风吹了吹，显然也基本完全清醒了。现在虽然已经快10点，可咖啡店里人依旧很多。然而这跟火锅店又不一样了，客人虽然多，却不吵闹，正是聊天的好环境。
“麦嘉，你们那边现在怎么样？”喝了几口红茶，远航问道。
“形势很不好。”麦嘉刚刚舒展了不久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薛紫陌一听急了，在桌子底下连踢学长的腿，示意他别提这些不高兴的事。麦嘉这些日子有多忙，薛紫陌是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眼瞅着今天她的情绪刚刚好一点，徐远航又怎么能再提这些事呢？
徐远航当然知道，这样说，只会让她的心情再度低落。可是他反倒觉得，只有把事情说清楚，才能尽快帮她解决麻烦。长痛不如短痛，直面困难才是王道。之前那几天，远航一直想问麦嘉具体的情况，总是碰不到合适的机会。正好现在环境不错，而且气氛也合适，正好听麦嘉讲讲问题究竟是怎样，两人也好帮忙出出主意。
其实整件事非常简单：
受内地一家客户委托华贸集团从日本引进了一批食品。然而在过海关的时候，却发现其中一些重要证件不翼而飞。于是海关认定这批食品属于走私品，不仅要查封，还要罚款。而国内客户因为在规定时间内没法收到货物，不仅要求赔偿，更拒绝同华贸集团再次合作。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越闹越大，华贸集团诚信问题遭遇前所未有的拷问，危机公关在这次突如其来的疾风暴雨中几乎没有起到丝毫作用。甚至当地媒体也开始关注这件事情，华贸集团目前遭遇的压力相当大。
“我想，以你们的实力，打通政府部门的环节应该不难吧？”远航很奇怪。一般公司遇到这种情况，无非就是交点罚款就行了，不至于搞到满城风雨啊？
“嗯，海关那边现在是没啥问题了。罚款一交就可以把货拿回来。可现在最麻烦的是业界反映和媒体。天知道他们怎么那么想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麦嘉恨恨地说道。
“我觉得有蹊跷啊！”远航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情疑点很多：首先，我相信你们应该不会故意走私吧？而且就算走私，也不应该是挑食品这种没有价值的东西。日本最值钱的，恐怕就是科技产品了，这才是走私的首选！”
“去你的！我们只是文件丢失了，所以被裁定为走私罢了。”听远航打趣，麦嘉的心情也稍好了一些。
“嗯，这就是第二个问题——入关的证书，怎么会说丢就丢？负责人你们查过了没？”
“当然查过了，可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于是就把他给炒了。”薛紫陌插话，这件事她确实清楚。麦嘉也点点头，表示薛紫陌所说不差。
远航继续说道：“至于第三个疑点，也是我最怀疑的。刚才就说了，按照你们公司的实力，就算是遇到这种问题，也应该很容易解决，怎么会到今天的地步？”
“我们也很纳闷！好像突然之间就被外界关注了，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麦嘉也一直觉得很有问题。
“照这种情况看来，我觉得整件事情都可以归纳为——阴谋。”徐远航斟酌了半天，吐出一句话。
12、谁都喜欢占小便宜
“阴谋？”一句话让麦嘉恍然大悟，“假设有一个团体看华贸集团不顺眼，于是他们先设计陷害华贸集团走私，然后买通其他客户纷纷谴责我们，与此同时联络媒体，把事情闹大——典型的炒作手段。”
“对！你说得没错。”远航补充道，“而且，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能把这件事情顺利办成的人，我们认识的只有一个——”
“杨广富！”三人异口同声。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家伙这段时间一直没什么大的动作，原来是在捣鼓这件事情！”麦嘉怒道。
“不对，他不光在打你们集团的注意，也把手伸向了我们这里。”说完，远航把姚峥接到杨广富信件的事情告诉了麦嘉她们。
这人确实是个很难缠的对手！麦嘉不得不感慨。
“薛紫陌，你那边最近没有什么发现吗？”远航转而问薛紫陌。根据他的揣测，杨广富之所以能顺利把这件事炒作起来，肯定是在华贸集团还有内线。否则不可能让重要文件凭空消失，更不可能让麦嘉负责的危机公关效果平平——只有他知道麦嘉的公关对象，并提前联络，才有可能“屏蔽”华贸集团的公关，让事情继续扩大。换言之，华贸集团的内鬼还在继续活动着。薛紫陌那边监视的唐森自然是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
“没有什么异常的。”薛紫陌摇摇头。自己已经十分注意唐森的动向，可这段时间以来，他似乎压根就没有再同中龙公司联系过。而且薛紫陌也没有发现他处理过任何可疑文件，接触过可疑对象。
那就奇怪了！远航沉思者。按常理，文件和危机公关的事情也不归唐森负责，那么东西怎么会丢？最大的可能就是还有别的内鬼！
可是，这个内鬼究竟是谁？
三人又聊了大半天，把所有有嫌疑的人几乎都分析了一遍，可还是一无所获。远航看了一下手表，已经11点过了。于是大家决定先回家休息，之后几天再继续观察有什么可疑现象。反正麦嘉晚上住薛紫陌那，离咖啡厅不远，于是徐远航先把她俩送到了宿舍楼下，再返回咖啡厅外的停车场取了车往家开去。
刚到家，远航便接到了吴宇朗的电话。他这两天也在为这件事情焦虑，作为战略伙伴，吴宇朗是不希望华贸集团倒下的。中龙公司现在的动作越来越大，倘若华贸集团倒下，讯达公司也会面临唇亡齿寒的境遇。合作对敌远比孤军奋战来得容易，所以他也指使徐远航，如果有必要，尽力去帮帮华贸集团。远航听到老板这么说，当然十分高兴。两人又聊了几句就挂上了电话。
挂上电话，吴宇朗躺在床上，反复思索着徐远航刚才的分析。他觉得，这件事已经铁定是中龙公司捣的鬼了。如果能找到证据，那么也是为一个打击杨广富的机会。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小看了这个暴发户，他有头脑，很聪明，懂得怎样去隐藏自己的真正棋子——如果说之前华贸集团那个机房管理员是卒，那么现在这个仍旧隐藏在华贸集团的人就是车。卒子早晚都会被人发现，所以丢了就丢了。而这个车就不同了，他隐藏得很好，而且因为被前面的卒子扰乱了视线，就更加让人觉得高深莫测了。现在，不光华贸集团有他的人，可能连自己身边也有杨广富的眼线。
现在想来，那封寄给姚峥的信，不就是一种极好的谋略吗？自己跟姚峥本来就是势不两立，所以这封信成为了自己获胜的关键道具，而倘若自己跟姚峥没有纠纷，反而合作得不错，那么这封信的出现，则能够很好地起到挑拨离间的作用，从内部分化讯达公司的领导层。
想到那封写给姚峥的信，吴宇朗突然想起徐远航刚才提到，薛紫陌一直在监视华贸集团行政总监唐森的举动，而麦嘉则重新调配了机房的管理员，时刻监控公司敏感部门的邮件往来，均没有发现意外。那么，会不会有这种情况——华贸集团的“内鬼”，先把资料打印出来，然后借助公司的EMS发出去？因为一般公司虽然会对每个月内部人员发送的特快专递有记录，可是并不会逐一核实，尤其是行销、项目策划、企宣外联、行政采购这样的部门，几乎每天都同外面有大量的邮件往来，就更不可能一一查证了。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可能。因为即便是通过快递邮寄，他只要稍微小心一点，也完全可以将打印出来的资料带出公司，然后通过其他途径交给背后的人。不过，就一般情况而言，如果他确信公司不会检查这些资料的话，多半还是会在公司中寄出。因为一来可以避免相关资料比较多，不太方便带出的困扰；二来一旦公司同事发现你在打印重要资料，立刻就能够借寄出邮件做出公事公办的样子，掩盖真正目的；三来公司的EMS多是月结，不用花自己的钱，何乐而不为？谁都喜欢占小便宜，内鬼也不例外。
对！反正华贸集团那边目前为止也没什么进展，如果从这个角度去查，说不定会有收获。吴宇朗本来想马上告诉徐远航这个思路，可是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于是将拿在手上的手机又放下了。时间太晚，还是明天再打好了。
因为已经有了思路，所以这一晚吴宇朗睡得很沉。大概是从欧洲回来以后睡得最好的一个觉了。
“吴总，您是说，对方很可能通过邮件？躲过了华贸集团的监控？”徐远航对于这种猜测颇感意外。可是仔细想来，不正是越让人觉得意外的事情，就越有发生的可能性吗？
“嗯，我是觉得这种情况很有可能，你可以提醒华贸集团那边注意一下。”毕竟是别家公司的家务事，吴宇朗身为讯达公司CEO也不好过多干涉，于是只蜻蜓点水一般地提醒了徐远航两句，他相信剩下的事情自己的这个得力干将肯定能够顺利完成。
13、薛紫陌的新发现
听完徐远航的分析，麦嘉不住地点头。通过邮件往外发送消息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举动。因为电子管理的最大化应用，让整个华贸集团都逐渐习惯于电子邮件、即时消息、网络信息发布等资讯传递方式，而忽略了最基本、最原始，却拥有同样稳定率的信件方式。
尽管“内鬼”使用邮件方式的可能性并不大，可对于绞尽脑汁却始终没有收获的麦嘉他们而言，既然想到了，就一定要去查一查。说不定，线索就是在这不经意之间出现呢？
要检查公司信件的首发，薛紫陌是最合适的角色。因为她是秘书，而秘书室跟每天来公司收件的快递员打交道最多的岗位。她们也可以借向上司汇报的理由要求查阅本月公司的发件记录。因此，调查的重任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薛紫陌的肩上。
令大家喜出望外的是，薛紫陌接受任务的第二天，就有了新发现。
因为薛紫陌性格活泼，跟谁都很容易混熟。那个每天到公司取件的小帅哥也不例外。因此，薛紫陌找他要记录表说要核对当月发件记录的时候，他便欣然同意了。毕竟薛紫陌是行政部的人，管理公司信件收发顺理成章。
尽管邮件众多，不过薛紫陌经过悉心比对，果然发现了几封相对而言比较异常的邮件。其中最奇怪的是三封从行政部发出去的信件。收件人地址上没有写什么公司，而只有一个详细地址。按理说，公司发出去的邮件都是商务信函，而商务信函自然会在收件人一栏中填写出对方公司的名称。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让人觉得有问题的，是这几封信件的发件人署名都是“陈昭中”。而麦兜十分清楚的一点就是，行政部压根就没有姓陈的员工。
麦嘉看过发件记录，也觉得这个压根就不存在的“陈昭中”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幽灵”。
现在事情就很简单了，只需要让收快递邮件的那个小伙子描述一下“陈昭中”的样子，不就可以基本上锁定谁是陈昭中了么。
想到这里，薛紫陌马上跟天天来收EMS的那个邮政员工取得了联系，希望他能凭自己的记忆帮他们找到那个神秘的内鬼。
然而，让麦嘉、薛紫陌甚至徐远航失望的，是那个小伙子刚来不久，每天面对整个华贸集团几十号要发快件的人，压根就记不住谁才是那个“陈昭中”。至于发件记录上留下的电话，也完全是空号。
眼睁睁地看着刚刚有点眉目的线索突然又断掉了，这个人就在自己面前，却始终揪不出来，麦嘉心里很是郁闷。不过她还是很小心地嘱托邮递员，不要把自己查询发件记录的事情告诉别人。那邮递员心底也耿直，既然客户说了不要透露，那就装做什么都没发生，每天依旧按时收发自己的邮件就万事大吉了。
那边邮递员很happy地继续忙碌着，这边徐远航他们就焦急万分了。现在唯一知道“陈昭中”的人就是那个邮递员了。可这么关键的问题他却打死都想不出来，这也太背了吧？
徐远航千思万想始终找不出要害。
正在这时，吴宇朗的电话又来了。这次，他给成都带来的是一个好消息——讯达公司在进行内部整顿后，董事会开始接纳他的意见，准备向有关部门申请进出口资质。这在手续上其实并不困难，只要在工商那边注册经营范围时多申请一项产品进出口就可以了。不过讯达公司之所以一直没有这么做，是因为以姚峥为首的保守派对自己产品的竞争力缺乏信心，认为在国内生存比较稳定，如果贸然出口，和洋鬼子的高端产品比较起来行销量不够理想外，产品的出口，甚至在国外建立生产线的策略都会消耗大量资金。万一血本无归怎么办？不想让吴宇朗那么冒进，只愿安安稳稳地在家赚钱，这也是董事会中大多数人的心态。
可现在不同了，保守势力被吴宇朗借姚峥之际收拾得七七八八，顶替上来的基本上都是他手下的少壮派，一股子热血沸腾的感觉充斥着整个公司，再加上齐柏云的力挺，也让剩余的保守势力不敢说什么。只剩下一个二世子齐郑依旧闹腾，可已经对吴宇朗没多大威胁了。
有了进出口权，公司的业务就能如吴宇朗所预料的那样不仅仅局限于内陆地区了。这消息对徐远航而言当然也是十分好的。这也说明，今后就算他不负责海外行销，至少也能是内陆销售的一把手。然而吴宇朗也听出来了徐远航兴奋中夹杂的一丝焦虑。于是问道，“怎么了？华贸集团那边还是没有进展么？”
“有了！上次按照您的建议，他们查了邮件，果然发现了几封信很有疑点。无论是发出时间还是部门，都跟这几件事吻合度较高。”
“那你还焦虑什么？有发件记录还找不出来那个人吗？”吴宇朗很奇怪。
徐远航忙把情况跟老板解释了一番。吴宇朗听后，在心中暗道，“看来这个人还挺聪明的。用别人的名字发件。华贸集团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要找一个发件人，确实很困难。”
“既然纠不出来，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思路……”吴宇朗沉思了片刻，突然说道。
“换个思路?”
“对！比如……引蛇出洞！”还没等徐远航详问，吴宇朗便接着说道，“好了，你忙吧，我这边还有个会。今后我们的业务会很忙，抓紧时间把成都的业务分部带出来，后面还有你忙的时候呢。”
徐远航当然知道吴总是不方便过问太多才匆匆挂上电话，他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揣摩玩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引蛇出洞”。
突然，徐远航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他赶忙拿起手中的电话，给麦嘉拨了过去……
14、引蛇出洞
三天以后，身在上海的杨广富在自己的新办公室里收到了一封邮件。里面是关于华贸集团重新建立西南、西北外贸联盟，以及他们因为对方提供伪劣产品而单方面宣布同讯达公司解除合约的消息。与此同时，讯达公司内部的线民也在第一时间证实了两家公司分道扬镳的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