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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历史罗生门(8)

韩侂胄死后,不久宋廷就下诏将韩侂胄记录在册的事迹重新编写,这样一来,他本来的面目就被抹煞了,变成了一个跳梁大丑。同时他也成了众多主和派和遍布天下的理学之士肆意攻击的对象。宋代文人的笔记中,多是从反面来塑造他;理学之士修的《国史》,称他是奸臣;元朝文人修的《宋史》,更是把他列入“奸臣传”内,与秦桧、贾似道同流。这样一来,韩侂胄就变成了一个遗臭万年的大恶大奸之人。

英雄莫问出处

宋宁宗嘉定年间,金主完颜洵迫于成吉思汗铁骑的强大攻势,迁都至汴梁,为了开疆拓土,摆脱蒙军威胁,他撕毁宋金的“嘉定和议”,兵分三路向宋发兵。

一时间战云密布,形势危急。宋宁宗赵扩赶紧召集群臣商量对策,老将赵放出班启奏:“微臣保举一人,可堪抗金大任。”宋宁宗让他快讲,他继续道:“大将秦巨文武兼备,报国心切,是国之柱石,令其统率三军定能驱逐胡虏,保我圣朝无虞。”

赵放的话音刚落,立即有人站出来反对:“秦巨乃逆臣缪丑秦桧之曾孙,如此之人岂可大用?一旦他统兵阵前倒戈,与金合兵一处,那后果不堪设想!其祖恶贯天下,万人唾骂,重用这种人,必然贻害国家,望圣上三思!”

赵放立即反驳:“秦巨是秦桧后人不假,但人各有心,心志各异,岂能以先祖的好坏来断定子孙的品行?”马上又有人出班反击。

这时宋宁宗一摆手,道:“好了,不用争了,朕暂且相信赵老将军,那就让秦巨去蕲州任通判兼领守备事务吧,蕲州可也是战略要地。至于抗金的大任,众卿另荐良将吧。”

秦巨带着全家妻儿老小一共七口来蕲州赴任,听说秦巨是秦桧的曾孙,蕲州许多将士不服气,当地百姓也是指指点点。秦巨顶着巨大的压力,筑城布防,训练士卒,事事当先,对百姓秋毫无犯,他的举动赢得了众多人的好感,但也有人持谨慎怀疑的态度。

这天秦巨从防御工事现场退下来,准备返回住宅时已是月上城楼,他拖着一身泥土和疲倦,踏着一路银霜往回走。突然从路旁一棵树上跳下一个身影,来人蒙着脸手持大刀拦截住去路。秦巨一惊之际,快速从腰间拔出佩剑,抖擞精神问:“来者何人?想干什么?”蒙面人道:“无须知道我是谁,我知道你是奸贼秦桧的曾孙就够了,秦桧卖国从金人那里得了不少钱财,想必你小子继承了不少吧,大爷我今天是想打打秋风,弄两个钱花花。”

秦巨道:“先祖是先祖,我是我,我与他各不相干,他的财产也与我无关!我是个穷当兵的,你向我打秋风,那是找错人了!”

蒙面人“嘿嘿”冷笑:“秦贼门中能出清廉之士?那可真是天下奇闻啊!你凭什么做蕲州城的守备,如果不是托老贼的福荫得来的,你有什么能耐,敢与我比划比划吗?”说着抖动着手中寒光闪闪的大刀。

秦巨微微一笑:“既然只是比划,何必兵戎相见,秦某就用拳脚向壮士讨教几招。”说着扔掉手中佩剑。蒙面人叫声“好”也扔了大刀。

蒙面人出手狠辣,似带着沉郁的仇恨;秦巨灵活招架,能闪则闪,打得比较谨慎。打了多时,不分胜负,蒙面人显得有些急躁,而秦巨还是那么从容不迫。急中出现闪失,秦巨抓住蒙面人的一个破绽,飞起一脚将其踢倒在地。他欲上前探看时,从另一棵树上又跳下一个蒙面人。

“守备大人好功夫,请赐教!”蒙面乙说着当面一拳砸来,秦巨侧身闪过。他监修了一天城墙,本来就疲惫,刚才一战又耗去不少气力,现在与这个更厉害的角色打起来,他有些力不从心,终于一个不留神也被踢倒在地。

蒙面乙道:“这下扯平了。”“那可没完。”蒙面甲向秦巨冲过来,蒙面乙伸手拽住他的胳臂,喝道:“兄弟,不可鲁莽,我们两人车轮战他一个,已经占了便宜,如果再乘人之危加以伤害,有辱先祖遗风!”蒙面甲闻听此言,瞅着秦巨没动。蒙面乙松开手,抱拳道:“将军好身手,但愿不似乃祖,能够表里如一,不使士卒百姓失望,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秦巨听罢,不禁心头一热,也抱拳道:“多谢壮士良言,秦某铭记在心!”

“后会有期,请自珍重!”两个蒙面人说着纵身消失在阴暗处。

距蕲州不远的枣阳、襄阳每天都会传来战报,秦巨登城督防,一刻不敢放松,密切关注局势变化。

这天晚上,秦巨走下城墙回住所用饭时,家将来报,说是有一个中年人自称有要事要见他。秦巨立即放下筷子道:“将客人带到我的书房来!”

在书房里,秦巨见来人一身夜行衣,行踪诡秘。他问:“你是何人?找秦某有何贵干?”来人趋身向前,低声道:“我是金太子完颜守绪派来的特使。”秦巨一惊,中年人接着道:“我太子知道秦将军勇猛善战,韬略过人,是难得的帅才,十分欣赏,可叹宋朝皇帝有眼无珠,让将军在小小蕲州任个区区守备,实在是屈才。想当年将军的太爷爷秦相国英明果敢、顾全大局,为免宋金两国交战致使生灵涂炭,而主动请和休战,双方皆大欢喜,何其美哉!不日我太子将兵临蕲州,届时还望将军学习先祖,识得大体,打开城门,迎我金兵入关,共谋大计,到时绝对不会亏待将军!”

“呸!”秦巨愤然起身,厉声喝斥,“一派胡言!你也是大宋子民,却卖主求荣说出这种混淆是非的话来,真是不知天下还有‘羞耻’二字!如不念你是两军来使,定杀之以解恨,快滚吧!”

中年人并没有畏缩,恳求道:“将军三思!这是我太子的一点心意,请笑纳。”说着递过一张一万两的银票,秦巨接过撕成碎末,一扬手撒到中年人的脸上,大声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秦某恭候大驾光临!”

中年人“哼”一声,道:“秦桧的家里能出英雄?谁会相信!不日金军兵临城下,看你能硬到几时?”说罢转身而去。

果然,这一天金太子完颜守绪率军兵临蕲州城下。他先不忙着攻城,而是让手下人喊话,说得天花乱坠,许之高官重金。秦巨毫不理会,调兵遣将,严阵以待,准备决一死战。

完颜守绪见喊话无用,决定先给守城将士一个下马威,他命人先于城外环列抛石机,向城内抛掷铁火硇,引起多处爆炸,打在城楼上城楼被摧毁,打中守城士兵和城中百姓即死。秦巨也下令放霹雳炮还击,可是霹雳炮太少,很快就用完了;完颜守绪的铁火硇也有限,不敢滥用,见宋兵死伤甚多,决定攻破城门杀入城中。

完颜守绪登上楼车,一声令下:“攻城!”金兵推出车弩放箭,宋兵用皮帘将其折落;金兵又用搭车扒毁女墙,宋兵即用木女头填充;金兵架云梯强攻,宋兵就用狼牙拍击之。宋兵在防御过程中,不时将飞钩投到金兵群中,再迅速牵挽绳索铁链,每次可钩杀二三人。

金兵经过几轮进攻,死伤不少,尽管如此金兵依然远多于守城宋兵。这天金兵暂停进攻,秦巨在城墙上含泪料理死伤士兵。这时有士兵来报,城中许多百姓带着粮食鸡鸭鱼肉来看望将士。

秦巨迎上去致谢,百姓中当先一个中年人握着一杆长枪,用一种惊异的目光看着他,看得他有些不自在:“大哥怎么这样看秦某?”中年人道:“我为将军感到吃惊,将军真是好样的,一点也不似乃祖,实在令人敬佩!”秦巨连说惭愧,然后问:“请问壮士贵姓高名?”中年人挺直腰杆,正色道:“令金兵闻风丧胆的大元帅岳飞是我的太爷爷,我乃是他的曾孙!”秦巨闻听又惊又喜:“原来是岳帅的后人,失敬失敬!”

岳飞遇害后,他的四子岳震、五子岳霆来到岳飞曾屯兵驻守过的蕲州境内的黄梅县杨梅岭隐居,宋孝宗时,岳飞平反昭雪,岳震封朝奉大夫,岳霆封朝散大夫,但兄弟俩不愿为官,在此娶妻生子九人,传授岳家拳和岳家枪,形成岳东垸、岳西垸。当岳震、岳霆两位老人听说朝廷派秦桧的曾孙秦巨来守蕲州,十分担忧;后来见他筑城布防训练士兵精心勤恳,有些刮目相看,但仍不放心,便让两个孙子蒙面扮成强盗打劫秦巨,是想摸摸他的底;秦巨的高洁令人惊疑,接着又让一个孙子扮作金国使者说降,试探他是否会为高官重金所动,不料秦巨大义凛然,豪气干云。此次秦巨面临强敌,毫不畏惧,立在城头督战杀敌,更是令岳家子弟动容。

秦巨听了哈哈大笑:“秦某没让岳家军失望吧。”中年人点头称赞不已,又道:“此次金兵南下,是求生存之地,孤注一掷来犯,势必凶狠,但已是强弩之末,不足惧!我岳家子弟一切听从秦将军号令,定要与众将士守住蕲州城!”秦巨热泪盈眶,连声道谢。

完颜守绪稍作修整,决定一股作气消灭守城残兵,他清楚一旦拖下去大军的粮草供应就会紧张,如果宋兵的援军到了更是麻烦。

金兵先向城内投掷了一通铁火硇,一时间士兵、百姓死伤许多,城头城内四处火起。金兵再用扬尘车让守城士兵睁不开眼,然后迅速抬巨木撞击城门,尽管守城将士和岳家子弟奋力拼杀和阻挡,终因金兵为数众多,力量悬殊,城门被撞开。金兵往里冲,然而冲上去的全倒下了。

原来秦巨带领士兵用塞门刀车堵在了门口,他们与岳家子弟筑成一道人墙,凡欲进城者一律斩杀。这时秦巨的妻儿老小也来现场协助作战,顿时士气高涨,杀得更勇猛了,让攻上来的金兵一批批倒下。

此时的秦巨已成血人,身上受了重伤。士兵们劝他带领家人离开,待援兵赶来再图收复。秦巨决然摇摇头:“我已决心与此城共存亡!”说罢吃力地挥剑斩杀了一名冲上来的金兵。

终于抵挡不住金兵的强大攻势,金兵摧毁塞门刀车,潮水一样涌了进来。秦巨拼尽最后的力气顽强杀敌,完颜守绪觉得他还有利用价值,将他及家人逼到一个城楼上。秦巨面对金兵哈哈大笑,突然拉住一双儿女毅然投入城下熊熊燃烧的烈火中,另外四个家人也跟着跳了下去……

彩凤逗金龙

明熹宗朱由校做皇帝一塌糊涂,但对木匠活却有极高的悟性,魏忠贤投其所好,深得朱由校喜欢。

有一次,朱由校用一种极轻的木料制成一条飞龙,取名“九天遨游缀金龙”。那龙嘴中含一颗珠子,发红光,像在吐火;龙眼镶嵌宝石,仿佛两盏赤金灯;龙身上贴着黄灿灿的金箔鳞片,舒展开有一丈来长,盘叠起来却不过一尺……朱由校兴致很高,在御花园宴请文武百官,一起观看金龙飞天。

这晚弦月在天,朱由校展开金龙,在龙尾的一个机关上拧几下,龙尾摆动起来,越摆越快,终于脱手而出,在夜幕下腾空游走,光彩夺目,煞是好看。

突然,从夜空东南角飞过来一只彩凤,羽翅斑斓七彩纷呈。只见彩凤飞到金龙面前,翩翩起舞,嘴里哼起《孔雀东南飞》,一咏三叹,缠绵悱恻,仿佛有一种勾魂夺魄的魔力。

不一会儿,彩凤转身向东南方飞去,金龙像着了魔一样跟在后面追。朱由校急了,死死拽住细线往回拉,不料金龙往前冲的劲头很足,魏忠贤见状赶紧过来帮着拉,还僵持着,只听见“嘣”的一声,金丝细线断了,眨眼工夫金龙就不见了。

这下朱由校耍起了小孩脾气,扯开嗓子哭喊起来:“朕的金龙让彩凤勾引去了,快给我找回来!”魏忠贤赶紧下令锦衣卫火速追查,一定要把皇上的宝贝找回来,同时捉拿彩凤主人!

锦衣卫们在东南方仔细搜寻,却连一根彩凤毛都没有找到。这下魏忠贤寝食难安了:自己身为东厂总督,直接负责皇上的安全。这回倒好,皇上的“金龙”居然在自己眼皮下丢失了!金龙若能找回来倒好;若找不回来,皇上一旦震怒,恐怕自己脑袋不保。情急之下,魏忠贤派出自己的贴身侍卫,带领东厂特务四处秘密查探,一见可疑之人立即抓获、审讯甚至严刑逼问,同时传皇帝圣旨,命令各府县追查金龙的下落。一时间闹得全国上下人心惶惶,鸡犬不宁。可皇帝的金龙还是不见踪影。

这天,一个身着绸缎,面庞富态的老头儿来到魏忠贤府前,说有一件宝物要献给魏大人。魏忠贤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一般的东西他眼皮都懒得抬,所以不大理睬。老头儿也不多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匣,侍卫接过递到魏忠贤面前。他一看,先是一惊,然后阴沉着脸大喝一声:“来人啦,将此人拿下,拖出去砍了!”老头儿“扑通”跪倒,大声告饶:“冤枉啊厂公,请您老人家听小老头儿把话讲明再杀不迟。”原来匣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彩凤!叠起来只有巴掌大小,展开却有两尺多长,在彩凤颈部的机关上按一下,彩凤便开始哼唱《孔雀东南飞》。魏忠贤呵斥道:“你是谁?你把万岁爷的金龙藏到哪里去了?”老头儿谄媚一笑,道:“在下沈清滢,是白川府‘沈记商行’的老板,此次来京做一笔生意,至于这只彩凤……”

据沈清滢交代,此次随他来京的还有一个叫程立本的人,是位篾匠,自小从名师练成一双巧手,竹子到了他的手里就仿佛有了灵气,可以随心所欲制成各种奇巧物事,这只“能歌善舞七彩凤”就是他的得意之作。此次程立本随沈清滢进京游玩,将彩凤带在身上,沿路表演。那天晚上,他们见天空中有一只喷火金龙,程立本一时兴起,放出自己的彩凤,本来只想与金龙在空中嬉戏一番,不料金龙对彩凤一见钟情,硬是被彩凤勾引过来。

魏忠贤听完,不解地问:“那彩凤怎么在你手里?”沈清滢答:“当我们把金龙拿到手里一看,都大惊失色,因为上面竟然有万岁爷的题签。我劝程立本立即交还皇上并请罪,不料这家伙财迷心窍,看中了上面的宝珠和金箔,将金龙藏起。我见劝不动,便心生一计,用麻药将他麻倒,四处翻找,却没有看到金龙,只找到了这只彩凤,于是揣上它就直奔您这儿来了。”说完,沈清滢又呈上一份厚礼,分明是想借机求个官衔。魏忠贤哈哈一笑,并不推脱。

接着,在沈清滢的带领下,魏忠贤率领一队锦衣卫亲自前往捉拿程立本。到了住处,程立本仍在昏睡,厂卫没费吹灰之力就将他五花大绑,然后严刑逼问金龙藏在何处。程立本受刑不过,只得老实交代,金龙很快失而复得。

第二天早朝,魏忠贤禀明了事情始末,同时献上“能歌善舞七彩凤”,说是给皇上的金龙找了一位皇妃,说得朱由校眉开眼笑。魏忠贤为了多培植一个死党,便趁机在皇上面前替沈清滢美言了几句,朱由校听毕急宣沈清滢上殿。行罢三拜九叩之礼,朱由校先是详细询问了其中的细节,然后说:“你替朕找回金龙,立下大功一件,朕赐你黄金三千两,封你做白川知府。”话音刚落,吏部尚书出班启奏:“陛下,微臣请求暂缓圣命,白川知府叶天成尚在任,不宜任意去留。”朱由校不悦道:“朕一言九鼎,既已出口,岂能收回?只怪这叶天成不识时务,偏做了白川知府。传朕的旨意:摘掉他的乌纱,脱掉他的官服,沈清滢即日赴任。”然后又将程立本交由魏忠贤从重处置,程立本最终被千刀万剐而惨死。

再说那沈清滢来到白川府上任前,正值夏秋之交,长江发大水,泛滥成灾,白川府成了一座水城,一时间饥民遍野,瘟疫肆虐。沈清滢到任后,开仓放粮,分发衣物药品,同时亲自上堤督战,堵截决口,修筑堤坝,很快控制了恐慌的局面。

三个月后的一天,沈清滢通告白川府全城百姓到青松岭东坡聚集,百姓们都不知他要干什么。等大家陆续汇聚到青松岭后,沈清滢来了,身后几个壮汉抬着一口棺材和一块盖着白绢的长方形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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