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留出一段与美食单独相处的时间
凌晨六点,他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下了床。太太没有被手机闹钟吵醒,呼吸声平稳均匀。
那种天蒙蒙亮、半明半暗之间的暧昧感觉,是在天大亮之后醒来的人们永远无法体会到的。从属于一个人的黑夜向着属于很多人的白天转化的过程中,微微的孤独感围绕在颈间,清脆温暖。
朋友都说他像是王家卫电影里的人物。说不清楚是哪一点像,气质、外形、谈吐,好像都有点像,但他既不是《阿飞正传》里的张国荣,也不是《花样年华》里的梁朝伟。他是“老爷”。
老爷这个名字,是他到上海后,因事业而相熟的朋友替他起的。
“他在餐馆里遇见不懂礼貌的服务生要骂人。”
“咄,那种人不该教训他?”
“是!老爷。”
一群人笑起来。老爷端起酒杯一仰脖喝尽。
社会文明就是这样进步的。1980年代中的时候,有一种叫RaveParty的事物从英国发端,它既不是老派的迪斯科,也不是现在跳舞厅里有的那些,它由HipHop孵化而来,逐渐变成年轻人爱参与的一种集体活动。它不是主流,它在某个边缘,和后来出现的印着“去你大爷的”字样的文化衫属于同一类,有宣泄和宣誓的意味在里面。
听上去似乎是很单调的电子乐,但它节奏强烈,可以达到正常人一分钟内心跳数的两倍,占据的场地往往空旷、简陋、朴素、粗糙……不需要什么修饰,但是要大,然后人多。DJ是整场聚会的灵魂人物,只要在此地就可以很疯狂。
RaveParty散播到香港的时候,老爷认识的一个朋友在浅水湾开了一间这样的酒吧。在此之前,老爷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昼伏夜出的夜店主义生活,他的作息时间表按照人家开店闭店的钟点来规划,起床以后“正好”可以和朋友吃个饭,然后去HappyHour喝两杯,喝完玩一会儿或看个电影什么的,又“正好”赴下一个约,再爽爽快快地喝个尽兴,以致几乎香港每个Club都认识他们。
他跑到浅水湾那间酒吧实属偶然,只是忽然觉得辗转于Club之间有点闷了而已。他在那里待了大概有一两年,随随便便就当了人店里的伙计,薪水多数时候用啤酒抵了去。清晨,他走去海滩边看日出,傍晚,就欣赏一下来店里坐着的美丽女孩子,有些是来香港观光的日本旅行团,有些是附近国际学校的学生,他总爱掩在吧台后面听客人讲讲心事。
老爷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习惯早起了,好像睡到下午四点这件事再也没发生过。
在早上六点到九点这段时间里,厨房永远是属于老爷一个人的。这好像是他和太太在生活习惯上的一种默契。
他倒了杯啤酒,杯子底部的线条呈柔和的圆弧形,握在手里很趁手。啤酒就是他的白开水。空气里于是有了麦芽发酵的香气。
他已经想好了,早餐做一只鱼子酱蛋壳蒸。他找出一把专门用来切割蛋壳的器具,还从来没有用过,看上去原理和打开某些小玻璃瓶装的口服药液的方法类似——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时,这种口服液很常见,用一片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齿轮先在密封的玻璃瓶口处刻一圈磨痕,然后使力快速地一敲,让玻璃瓶上端整齐地断下一截就算成功了。听上去很难搞,力道没掌握好就有可能敲不断或者制造出碎玻璃片。
蛋液凝结成了鲜嫩可爱的蒸蛋。老爷用小匙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鱼子酱接触到舌头的时候滚动了几下便融化了,蛋壳还有些发烫。这个早上,鱼子酱蛋壳蒸是主角,创造出它的过程像是一项美味清新的专注力训练。
整个冬天他做了很多次港式煲仔饭当早餐。他经常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像个小孩子一样雀跃地想,今天我要吃腊味煲仔饭,或者,今天我要吃海鲜。很难说那只蛋壳蒸不是因为窗外早春的迹象引发的情绪。
和食物有关的情绪,没有为什么。
港式煲仔饭
材料
陈皮、瘦肉和肥肉各100克、米、鲜鸭蛋、葱花、盐、糖、麦片、胡椒粉、料酒、味淋、豉油。
做法
取一块陈皮浸泡15分钟。肉切丁,再切碎成肉糜。
肉糜里加盐、糖、麦片、胡椒粉、料酒,充分搅拌。
把肉馅装入保鲜袋,在桌上摔打成起胶状。
将陈皮切碎,拌入肉馅中。将肉馅在手掌中揉捏拍打,做成肉饼。
将泰国米倒入沸水里,开中火搅拌。
待米饭的水分微收,置入肉饼,在当中挖洞,打一只鲜鸭蛋。
盖锅盖,中火煮2分钟,转小火8分钟。熄火后焗8分钟。
用糖、味淋、豉油制成调味汁,搅拌后加热。
在饭上撒葱花,淋调味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