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莲微微眯着眸子,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突三,她的眼神,并不是多么的犀利,然而,突三却觉得,在自己的这位少主的注视之下,犹如芒刺在背!
今年才十四岁的少主,就是这样的个性。
平日里,她漫散而且没有个性,然而,那都只是表象而已,实际上,这一位年轻少主的心思,犹如深幽的海渊一般,你既看不到底,也真的捉摸不透!
而且,自从九公主六岁夭折之后,三公主的心思,就更加地难以捉摸了!
段青莲虽然是笑着的,但是,她的笑意,却不达眼底。此时,她看着突三,却又似乎透过突三,看到了不知道何处的彼岸,那清清幽幽的神情,犹如刺得人出血的冰棱子一般,虽然是软水凝结出来的短暂坚锐,但是,却可以刺穿任何最最紧张的坚盾。
段青莲脸上带笑,却没有半分的温度。突三低头的着,显出了有些佝偻的后背。他的动作就停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动!
段青莲挥挥手,终于收回了那种眸光,她不再去看突三,只是将眼神移向了楼梯的顶端,那里,有她现在立刻想看到的人,还有,想立刻知道的一些事情!
段青莲的唇角,微微地弯了弯--南王府的后裔啊?这位所谓的郡主,呵呵……
段青莲的眼角余光看到突三还停在那里,于是,很随意地摆摆手,息事宁人地说道:“算了,我不和你计较这个,总之,这接下来的半年时光,可都是我的,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而你,只要好好地跟着就是了!”
突三低着头,还是不说话!
而段青莲也似乎根本用不着突三说话,因为,她已经袖子一甩,转身朝着楼上走去!
商家的庶出小姐嘛……段青莲真的觉得十分好奇!
所以,段青莲决定了,她要去会一会那位所谓的、南王府的郡主!
段青莲决定的事情,从来不用和任何人商量的,她向来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这个原本宾客满座的客栈里,在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闹剧之后,原本坐在这里的宾客,早已作鸟兽散了。
就是那些没有地方可以躲的,要么跑进了自己的房间,要么,就是躲在门外的廊下,偷偷摸摸地朝里窥望!
杀人的人还在,那些死去的人人尸体,却已经不见了!
争夺馒头和包子的人也一先一后地离去,只剩下小二捧着大托盘的包子,欲哭无泪地看了稳坐在柜台之内的掌柜一眼!
只有那个坐在柜台之后的掌柜的看了一眼小二,又指了指楼上。于是,小二脸上浮出了抹喜色,他乐颠乐颠地,将包子和饼子,全部都端到二楼上去了!
哼哼,反正,这包子是有人叫的,饼子是有人点的。现在,这些东西可全都做出来了,他们吃不吃,小二是不管的,但总重要的一样是,必须得收回银子!
是的,就是银子的事儿!
就连小二也走了,空空荡荡的客栈一层里,只剩下那些打烂的茶壶,还有被踢翻的椅子啊,凳之之类的横七竖八。
一直坐在柜台里看帐本的掌柜的,这才抬起头来,朝着前面的方向,淡淡地看了一眼!
那一眼,让旁边看到的人,不由地想要打个寒战!只不过一瞬间的功夫,那眼神就消失不见了。掌柜的重新低下头去,看着手里的帐本,可是,很明显地,已经被揉成了一团--这个掌柜的,根本就不是在看帐本啊,他不过是将手里的帐本,揉成了一团而已!
过了良久,掌柜的轻轻地吁了口气。然后,他抹了一把额头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冷汗。揉成一团的帐本,被重新摊开。那团皱纸之下,赫然是一个大大的圆洞,那洞,清晰的五个手指印清晰地呈献,若再有人细年,那手指印,就和掌柜的手指,一般大小!
柜台之前,又围上了几个人!大家看着掌柜的,以眼神在问--那些惹事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掌柜的脸上的表情,在抬起头来之后,重新带了一抹平日的寻常神色,虽然没有笑空,但也不会让人觉得,拒人千里之外!
看到那些原本躲着的宾客,此时小心翼翼地闪了出来,掌柜的朝后面叫了一声,只见另外一个小二打扮的男孩儿,拿了扫把出来,钭地上的残渣都清扫干净!
那些宾客们看看二楼,再看看外面--原本阴暗的天气,变得更加阴沉起来。有细细的雪沫子,正从天际,缓缓而落!
眼看着,这今日里又要下雪,那些不急着赶路的宾客们,只好又回到了客栈之中,准备吃些东西,然后,再找地方好好休息一番!
二楼靠窗子边的座位上,商雪玉已经神色平静地坐在那里!窗外的碎雪,纷纷扬扬而下,落在满是黑色脚印的大街上,大街上没有人,只有三三两两的马车,快速地从冰雪路面上一碾而过。眨眼的功夫,就又是一片寂静!
二楼不比一楼的喧嚣热闹,而这里,只隔了一半的空间,也是专门为二楼贵宾之类的房间间设用的,所以,特别的安静。
一片雪色倒映着屋内的宽大窗棂,显得这里的光线,并不算暗。商雪玉长时间地看着窗外。她似乎在看远处的飞檐兽角,更象是在看那幕帘似的雪影。她的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安静地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上,远远地看去,似乎是一尊冰雪做成的雕像,看那样子,安静得几乎与世隔绝!
突然,商雪玉的肩膀动了一下,大氅从她的肩膀上滑落,可是,她似乎未觉一般地,仍然静静地坐着,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识!
商雪玉自从起床之后,就一直坐在这里,而且,她安静的模样儿,真的让人觉得,那只是一团白簇簇的雪堆,而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儿!
绯衣轻轻地叹了口气。自从商雪玉醒来之后,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现在了,若不是聘儿上来,一直叽叽喳喳不停地说话,怕一直到现在,商雪玉都还一句话不说的吧?
客栈的二楼里,其实并不算冷。毕竟,这里连带着那些客房,再加上窗子又密封得好,所以,那冷气是很难进得来的。但是,商雪玉却将窗子开了一张缝隙。拂面的冷风,再加上无处不在的雪沫子,不时地跳进来一片两片,还没有接触到人的肌肤,就已经化成了水!
绯衣不敢去关那窗子,因为,她只要一动那窗子,商雪玉就会用沉默的眼神,冷冷地望着她,似乎,她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
冷冷的空气,几乎无处不在。没过多久,就吹得商雪玉的浑身发冷。可是,无论怎么冷,她都一直怔怔地望着窗外,即便绯衣怎么劝,都不会说一句话!
绯衣轻轻地叹息一声,她上前一步,一边帮商雪玉将大氅重新披好,一边回头,听着聘儿絮絮叨叨地痛诉着子寅的无处不在的错事儿!
这一对小冤家,可是结伴走了十多天啊,子寅又是个出了名的榆木疙瘩,这也难怪聘儿在这里气愤地数落他的不是了!
相信若是聘儿和子午结伴的话,要好得多。因为,子午不但会讨好女孩子,更重要的是,他会将聘儿照顾得很好!
但是,无论聘儿和谁结伴,这些,岂是绯衣说了算的么?眼下的子午,怕还在京城之中,为了南王府和九皇子府的事情,忙个不停的吧?
绯衣摇摇头,将这些混乱的思绪抛开,她转头,淡淡地看了聘儿一眼,说道:“行了,子寅不好,子寅对你不会说一--聘儿,这些话,你可都说了八百遍了,你倒是累不累啊?”
绯衣不客气地将聘儿的话给堵住了,这让聘儿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她顿时红着脸,说道:“哼,说到底,还不是怪子寅……”
聘儿的小嘴,微微地翘着,鲜红的唇子,轻轻地一撇,可不是一副小孩子被人抢了玩具的模样儿么?
绯衣看着聘儿,不禁哑然失笑。她摇摇头,刻意地将话题叉开了:“对了,那个聘儿啊,小姐离家挺久的了,你倒是和小姐说说府里的情况啊……商老爷和夫人现在身体可好?大少爷呢?他怎么样啊?还是那样的顽皮么?还有七小姐呢,她一向可好?还有红雨和红珊呢?她们可都好么?”
绯衣一连串儿的,将府里的人问了个遍。意思是叫聘儿不要将精力和口水,不要全部都花费在了子寅的身上了!毕竟,夜慕枫一会儿就要上来了。当然了,夜慕枫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儿罚子寅什么的,但是,若是子寅听到聘儿编排他的不是的话,一定会翻脸的,到了那时,两人虽然不至于吵起来,但是,也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这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呢,若是以后的这一路上,若是两个人一直针对的话,大家可就没有什么安生日子可过了啊!
而绯衣,直觉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形,所以,干脆就阻止两人,还是不要在这里吵吵闹闹的了!
聘儿的话,被毫无预兆地打破了。她抬起头来,只看到商雪玉一对十分漠然的眸子,还有绯衣正一个劲儿地使着的脸色!
聘儿知道,自己的话,商雪玉压根儿就没有听到耳里去。她顿时“嘿嘿”一笑,凑到商雪玉的面前,说道:“小姐啊,老爷上京城去了,还没有回来,夫人的身体,比之前一段时间,结实了不少,那个柳大夫又来了两次,替夫人把了脉了,说是身上的余毒已经完全清除了呢!”
商雪玉总算回过头来。
又或者说,是聘儿的口里,那些熟悉的称呼,引起了商雪玉的注意!
商雪玉转过脸来,看了聘儿一眼,说道:“母亲的身体真的无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