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有一个身着粉色锦绣衣的女子站了出来,她看着商雪玉,点点头,说道:“身为府中的嫡长女,是要担负更多的--我记得,我三岁的时候,母亲就请了教习嬷嬷过来教我礼仪,自从五岁起,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因为,我要读诗经,习女红,七岁的时候,还要跟着母亲学习管帐之类……无论我有多么的论,母亲从来都不会让我休息半分!”
商雪玉看着那个贵女,点点头,说道:“尊夫人只不过想小姐你出类拔萃,为贵府争光!”
那个女子苦笑了一声,却没有说话!她没有说话,身后一个身着紫色绣着大团牡丹花的女子插口说道:“是啊,是啊,这是我从小到长大,听得最多的,母亲对我长姐所说的话……”
那个女子看着杜芯儿,眼神之中,浮过一抹轻蔑。她看着杜舞阳,说道:“杜大小姐,你真的很象我已经出嫁的大姐,从小到大,无论被我怎么欺负,她都一如既往地对我,而且,还总是将她所认为最好的给我……”
杜舞阳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那个女子,问道:“请问你是……”
那个贵女看来比较眼生,似乎并不是杜舞阳圈子里的那种。
那女子巧笑上前,立于杜舞阳的身侧,她说道:“杜小姐不认得我,我却是认得你的,因为长姐曾经和我说过,若要交朋友,就交杜小姐这种有义气的女子!”
杜舞阳的眼神仍然有些迟疑,不得不说,她并不认得这个女子!
那女子笑了笑,说道:“我是谢侍郎的谢漪。我的姐姐叫谢丹!”
杜舞阳恍然:“我想起来了……只不过贵姐……”
谢府的大小姐,也是个爽快之人,和杜舞阳曾经有过数面之缘,只不过,最近的这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过她了!
谢漪却知道,杜舞阳想问什么,她说道:“我姐姐出嫁了……”
杜舞阳沉默了一下,没有出声!
只见谢漪拉着杜舞阳的手,说道:“以前姐姐在的时候,我也不觉得怎样,可现在,姐姐出嫁了,我却觉得,这心都空了……以前,我闯祸的时候,姐姐都是挡我在面前,母亲从小到长大,对她的要求十分的严格,功课也多得总是做不完,我在一旁看着,总是添乱……有次,我看到姐姐累得吐血,都没能休息一下!”
谢漪的话,似乎引起了更多的共鸣。她看着杜舞阳,说道:“刚刚,商小姐的话是对的,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能做得了嫡长女,姐姐曾经和我说过,那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下长大的滋味儿,其实并不好过!”
听了谢漪的话,几乎所有的贵女们都沉默了一下。谢漪沉默了一下,再次说道:“可惜的是,当时我并不懂得这个,等到我懂的时候,姐姐已经嫁到别人家去了……”
杜舞阳握着谢漪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侧的杜芯儿却恨恨地看了杜舞阳一眼,冷道:“就算那一切都强加到我的身上,我仍然是愿意的,可恨的是,你却占据了我应该得到的一切,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被摆在我的前面!”
那种被人摆在后面的感觉,确实不怎么好!
谢漪看到杜芯儿仍然冥顽不灵,就要说话,这边,杜舞阳已经站了出来,她看着杜芯儿,眼神之中,有一种叫做淡漠疏离的东西,紧紧地绕着杜芯儿的身体,让杜芯儿觉得,无端地想要窒息!过了半晌,杜舞阳终于开口说道:“杜芯儿让我来告诉你--我曾经也是羡慕你的%……当我天还不亮,被人叫起来读书,练字,甚至是练习女红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怕你还在做梦吧?当我累得就要趴下,可是母亲却责令我练习不完这些字帖,算不好这些帐,就不准吃饭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在院子里跑着玩儿吧……”
杜舞阳一边说,眼神黯淡了一下,她看着杜芯儿,说道:“杜芯儿你其实并不知道,当你被人推到人前,身后的大人用眼神告诉你,必须要超过所有人的时候,你心里的那种压力,根本就让你喘不过气来--从小到大,没有人问过我的感受,所有的人只关心的是,我有没有学到足以令杜府骄傲的东西,我有没有做让杜府抹黑的事……”
杜舞阳看着杜芯儿,摇头:“其实杜芯儿,我是羡慕你的--我若是你,宁愿将自己所有零用钱都给婶婶,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学,我只要你的那份自由--是的,你自小没有了父亲,却有祖母的疼爱,她每次对着你心疼的眼神,可是,转身对着我的时候,问的却是功课,以及所有练习的东西。我甚至羡慕你有那样的母亲,虽然婶婶有些方面,是没有别的母亲做得好,但是,她却给了你绝对的自由--你不会象我一样,从小被要求循规蹈矩,从小被要求言行谨慎,你也不会象我一样,每天最大的期盼,就是能睡到自然醒……”
听了杜舞阳的话,杜芯儿罕见地沉默了。可是,很快地,她又嗤之以鼻:“切,杜舞阳,我不想听你的这些……这一切,只不过是你的借口而已……”
借口么?
杜舞阳忽然冷笑了一下,她很快说道:“我不需要借口--你知道嘛杜芯儿,你已经搬去祖母的院子里,那就是说,从今而始,你就要开始接受我所接受的所有教导--因为,你所代表的是二房,你也是杜府之中最最矜贵的两位嫡女之一……换言之,你也是二房的嫡长女……”
听了杜舞阳的话,杜芯儿的眼神微微变了一下!
杜舞阳所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祖母终于开始重视自己,终于开始亲自教导了么?那么,对于杜芯儿来说,只要努力学习,尽量的迎合杜老夫人,是不是她的日子,就会好过上许多的呢?
想到这里,杜芯儿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狂喜,她傲然地看着杜舞阳,冷笑道:“杜舞阳你放心好了,我会做得比你更好……”
杜舞阳摇摇头,却是看向了一侧的商雪玉:“表妹,我今日里实在有些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如何?”
商雪玉点点头,是的,和杜芯儿这样的人,似乎真的没有什么要争吵的必要了,因为在杜芯儿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是非曲直,就根本没有任何的道德理念!
就象是一棵已经长弯了的小树,你若想要将之扶直,可能要花更多的,多得想像不出的精力和心血!
若是那小树已经长高,成型,那么,你无论用再多的心血,都一样的无济于事。因为,你强行扶正的后果,要么是将之折断,要么是被之反弹!
这两种结果,很明显,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要的!
最起码,在杜芯儿的身上,商雪玉并没有看出任何的,还可以扭转的,甚至还可以扶正的气息!
商雪玉扶着杜舞阳,笑笑说道:“好吧,正巧我也觉得有些累了,不若和两位郡主说上一声,我们就这样离去吧!”
至于叶含笑,她的花招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用上,只不过,这一些,商雪玉已经不关心了!
杜舞阳和谢漪告别,准备去和和睦郡主以及湘汀郡主道谢,然后,先行离去!
然而,两个人才刚刚走近和睦郡主和湘汀郡主的面前,只听得蓦地传来一声惊叫:“啊……”
那一声惊叫,甚是惊悚。听得所有的人耳膜都给震得破了一块儿!
大家齐齐地朝着那惊叫的源头望去,只看到那个抱着灵犬而来的叫书袖的小丫头正惊叫着扑倒在地,她的嘴角,甚至已经沁出了血,可是,倔强的小丫头却依旧再一次地,朝着和睦郡主膝行了过去:“郡主,郡主……”
和睦郡主的脸上,一片静默。她垂下的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只不过,她暴-露在衣袖下的隐隐发白的骨节,却说明了她此时情绪的强烈起伏!
大家看着和睦郡主,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有少数眼尖的人,忽然看出了端倪--灵犬!那只一进来就灵性无比的灵曾,此时正毫无生气地卧在和睦郡主的膝上,而令人觉得诡异的是,那灵犬的鼻子,甚至嘴角,都冒出了血沫……
这个认知,让所有看到的人,都觉得瞠目结舌--灵犬,它居然……死了?
书袖的哭声,仍然在继续,只不过,她的哭声却不敢高了,压抑的,低低的,让人听得出来,痛苦和恐惧交织!
周围的人,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即便看到书袖跪着,也只不过是以为她被和睦郡主罚了,所以才会这一副样子!
商雪玉和杜舞阳走得比较近,她一看到和睦郡主的身上那一抹血红,顿时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灵犬怎么会死了呢?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商雪玉下意识地朝上看去,也只看到湘汀郡主的脸上,有一抹淡定得不能再淡的漠然之意,她的视线,甚至没有看和睦郡主的,只是定定地看着和睦郡主身上的灵犬,漆黑如墨的眸子里,不知道是怎么的表情!
看到那墨漆一般的黑暗,商雪玉的心里,无来由地“格登”了一下,然而很快地,她拉了准备上前的杜舞阳一眼--在这个时候,无论谁去触怒和睦郡主,那后果很显然都是可怕的!
所有的贵女们都围了过来,当大家看清和睦郡主的眼神,甚至看到那个已经灵性全无,瘫在一侧的灵犬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心里,都浮出了这样的感觉:“这一次,怕真的是麻烦了……”
是的,这一次,真的是麻烦了!
和睦郡主的灵犬居然死了,那么,在这个暖阁之中,究竟又有多少的人,甚至是多少的事,会被波及的呢?
不得不说,这一点,还真的没有人能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