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撤了,同事小柳在校长屋里搜出雪藏的好酒,就和程发忠拼起来,这一拼就喝大了。直到下午上班,才踉踉跄跄来到办公室。此时室内鸦雀无声,同事们低着头各忙各的活儿。
这俩酒鬼被酒精麻醉得脑子跟被驴踢了有一拼,一摇三晃你推我搡,傻了吧唧地笑着。那祸害趔趄着要摆脱小柳的胳膊,一使劲吧唧来了个猪啃泥。小柳像一滩稀泥,硬撑着去拉他起来,弯下身子便扑通一声压在他身上。祸害挣扎着把他掀开,吃吃笑着扶他起来,勉强撑起身子把他往办公室中央的乒乓球台上放。像砸在桌上的金属球,把台子撞得砰的一声巨响,又无可挽回地掉到地上。办公室里所有同事把眼球齐刷刷地往他们身上望,发现有惊无险之后,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来干活。
那祸害浑身有使不完的蛮劲,又一次把小柳从地上抱起来。小柳手扶着案子要摆脱他的手臂,稍一用力又一次双双跌落在地。两个大男人把地面砸得咚的一声闷响,这一次他们感到身上的疼痛了,好久都没有爬起来。
同事们无闲情逸致欣赏他们的摔跤比赛。坐在我对面的舅舅嫌恶地看一眼,脸上写的全是鄙视。
真是现眼!上班时间在办公室里像疯子一样闹腾,成何体统?幸亏校长不在,不然有他们好看的。我厌恶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众同事对这场卖力的走秀熟视无睹,可见修炼多年道行巨深。
这对酒鬼折腾了半天,却没赢得观众热烈的掌声,倦了。小柳从地上爬起来,跳着水手舞飘回屋休息去了。那祸害没地方睡,他求助地望着我,希望能去我屋里眯一会儿。我正恼恨他的酒后失态,此时便装傻地把眼球望着别处,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这祸害睁着醉红的双眼坚定地盯着我,抬起下巴示意要去我屋里,里面写满了乞求,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我想硬着心肠把他拒之门外,又受不了他那满是哀求的红红的眼睛,只好起身回屋给他开门。
倒在床上,这祸害就死死地压住被子,我想替他盖上,拉了半天都没用。看着他睡得死猪一样,我没辙了,闪人。
我人在办公室里,内心却闹腾得慌。有这祸害睡在屋里,我担心别人知道会说闲话,还担心他口渴倒不了开水。人在椅子上我心里那个急呀,终于忍不住关切之情,跑回屋看看他。
这祸害和衣而卧,晾在那里。怕他受凉生病,我怜惜地替他盖上被子。转身泡一杯茶来到他身边,轻声唤他,喂,起来喝口茶吧。
他醉得不省人事,正昏昏沉沉入睡,哪里听得见我的呼唤。唤了几声,还是没有应,我把茶杯放在他床头的桌子上,关上门又去办公室干活。
我这人天生犯贱,他醉他的,关我屁事。坐在办公室,心里却放不下他。回到宿舍,推开门就有酒气扑鼻而来,我惊得四下里瞧,只见这祸害羞愧满面地指着地上的盆子跟我说对不起。
我吓得歇菜, 满盆子污浊的东西薰得我歇菜,来不及细想,端起盆子就往门外泼,这一泼可是覆水难收,一个人在那里目瞪口呆,我晕,怎么这么难闻!别人路过这里闻到这刺鼻的恶臭,即使****也会知道我屋里睡着一个酒醉的男人。想到这里我啊的一下失声大叫起来,第一反应就是赶快拿笤帚来毁灭罪证。我仔细地清理着,把它们统统消灭掉。干完这一切,小蛮腰累得生疼,我心存侥幸地想,这祸害还没到灭绝人性的地步,要是吐在地上,那臭味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消散啊!阿弥陀佛。
夕阳西下,校园里学生走完了,那祸害还睡在床上不肯撤。有上次喝了小酒强吻我血的教训,打死我也不敢和醉酒的他面对面。我又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在毫无美感可言的校园里兜风,转了一圈又一圈。又是愁煞伊人的黄昏,被无边的寂静包围着的我,向苍茫的宇宙诘问,老天,为何我这么背,遇上一个酒后无德的男人,想躲都躲不掉。自制力超级差的男人,绝不是我想要的!我的梦中情人不是这样的,他远离吃喝嫖赌,做事超有分寸,不让心爱的人替他担心。
暮色四合,转得腿都酸了,我到隔壁李老师屋里歇息。心里的小鼓打个没完,这祸害到底要怎样,天都黑了,还不回去,他安的什么心!他越对我步步进逼,我越对他有抵触情绪。我是个讲情调的人,对爱情的理解是煲靓烫一样,文火慢炖,越是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味道越是爽口。我们才二十出头,青涩得很,不急!职场上要全力打拼,哪有精力考虑婚姻。即便结婚,他拿什么养家糊口,工作是临时的,事业无从谈起。
在别人屋里软磨硬泡不回去,也不是个事儿,何况我的忍耐也是有底线的。不成,他想鹊巢鸠占,没那么便宜。我咬咬牙做出最后的决定,李老师,你跟我一起去把程发忠轰走吧,他睡在我屋里像什么话呀。
李老师是个热心人,见我请她帮忙,便爽朗地笑,好吧。
我打头阵,推开房门,他正斜着身子睡在床上,半截被子掉在床下,我走到他跟前,把被子拉到床上,装出跟他不熟的样子下逐客令,天黑了,你该回去了。
这祸害闭着眼睛赖在床上装尸体。我想强行把他拖起来,又怕在外人面前跟他动手动脚不雅观。
小柳酒醒了几分,正没头苍蝇一样四处找他。见我的房门开着,就闯了进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见这祸害,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见了亲人解放军似的拉住他的手紧紧不不放,让我好找,你在这里。快点儿跟我走吧,我有节目。
这祸害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不动,小柳抱住他就往外拖,谢天谢地,他无意中帮了我的大忙。凭我和李老师这把子力气,想把他拖走还真没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