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金香走进屋就笑得花枝乱颤。我一头雾水,好久她才打住,双手叉腰报料,你猜怎么着?我刚看见程发忠和小柳拖着干豆荚秧,那样子超级搞笑。你是没看见,不然你也要笑喷。我刚把他们吓唬了一下,胆儿挺肥的啊,偷人家柴火,小心人家来校园里恶骂。你猜他俩怎么跟我贫的?他们说,有你护驾,不怕。小样,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刚才去程发忠那屋,里面都被柴火堆满了。
自从那晚暴打程发忠之后,一连几天他都不登门,跟我玩暧昧,我正为此事闹心。于金香跟我提他。我能爽吗。便阴郁地问,他要那么多柴干什么?
傻了吧。烤烤火,做做饭,多方便呀。你要不要?咱们现在就去弄。她热心鼓动我。
得了吧。乱纷纷的堆一屋子看着就闹心。
我低调成这样,败了她的兴。她风风火火地告辞,要去那边看看。
我郁闷死了。程发忠这祸害到底什么意思,就这样把我打入冷宫了?太鸡肠狗肚了吧?想分手就给个明白话,别这样耗着,让我的心饱受折磨。
我心里明镜似的,失去这段恋情,我会痛不欲生。我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那种人。我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磨磨唧唧,在感情问题上总爱拿着放大镜,把每个细节都夸张到无穷大,专门跟自己较劲。
明知道不想失去这祸害,面对他的若即若离,我却想不出辙。危机感压迫着,令我崩溃。他这态度,分明是想闪人,要结束这段恋情。他这老狐狸,寻到下一个猎物之前,是不会让青春留白的。所以,暂时不会对我放手。小样,我不傻,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人活着还是糊涂点好,什么事都看通透了,活得真他娘的没劲。我这辈子栽就栽在聪明上,看人看到骨髓里,说话说得入木三分,远远超过了生理年龄,把花样年华的鲜活劲糟塌了。要知道,省去了童话和青春的人生多么没劲。
我灰败着脸,人见人衰,巨招人不待见,于金香撇下我拣向阳的枝头飞去。剩我这朵不知名的野花躲在角落静悄悄地开,别提有多寂寞。这正是低调的我想要的效果。我一摊开自修教材慢慢啃起来。程发忠这祸害不停地往眼前蹦,扰乱视听。轰都轰不走。用心不专,学习效果可想而知。我无助地念阿弥陀佛,拜托,普渡我做超人吧。定力,给我定力!这样心猿意马,我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梦想。
青灯古佛,我一心向学,直到深更半夜,还没有一点困意。我就是这么犯贱,在师范上学时,不是跟这个老师叫板,就是跟那个老师较劲,各科老师,我统吃。把他们鄙视得要死。人在教室里,心在大千世界飞。做梦都想逃出学校这个牢笼,早日赚大把大把的票子当小资腐败到极致。现在想来都笑喷,那时最迫切的梦想是用工资买口红裙子和皮鞋,真是土得掉渣。现在想来都笑喷。他娘的,都是城里那几个美眉祸害的,她们个个鼓捣得跟白雪公主有一拼,我这来自偏远农村的灰姑娘能不流鼻血?
真正到江湖上混,能自食其力了,又发现自己知识那么贫乏,混得不尽人意,皆因起点太低,肚里墨水没喝饱,想恶补亏欠的那部分,却又力不从心。毕竟是刚走上工作岗位,N个制胜秘笈都在劲敌手里,我这菜鸟得潜心修练才能不被打倒。那些道行深得跟千年老妖有一拼的对手已够我殚精竭虑焦头烂额了,还要从海绵里挤时间充电,累不累呀我?在恨爹妈没把生成三头六臂之时,程发忠这祸害又来添乱,爱就爱吧,净不让我省心,成天不折腾出点事来就不算完。阿弥陀佛,幸亏我的家族没有心脏病史,要不早被这些闹腾得歇菜了。
笃笃笃,熟悉的敲门声。用脚趾头去听就知道是谁。我头都不抬,淡定地说,进来吧,门没插。
倏地一下,从他背后飞出一只碗。我晕,这猪头什么时候偷师魔术来着。还真炫出专业水准。我被雷晕。碗里竟然卧着几张煎饼,黄灿灿油亮亮,绝对大师级的手艺。
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吧。他关切地说,卷起一张饼就朝我嘴里塞。
我这贱命,吃糠咽菜惯了,哪消受得了这穷人视为极品的美食。咬了一口,我心忐忑不已,礼让道,你也吃啊,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了这么多。这点我没忽悠他。骨感若我,食量小得能跟猫血拼。
我吃过了,这些全是你的。他比我亲哥哥还有情有义。然后以期待猪崽快快长大的饲养员目光慈爱地看着我。这样一来,我反倒不敢放心大胆地吃了。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邪乎,只要跟他在一起,我食欲全无。向毛主席保证,我真的不是装逼。我一百五十七厘米的个头才四十二公斤,骨感得刮阵风就能飞起来,根本不需要减肥,更没必要为装淑女而当自虐狂。我心里倍儿清,我这娇弱的身子骨得恶补。可是每次这祸害给我美食吃,我都味同嚼蜡,比药都难以下咽。你说,我是不是有病?
从小到大没吃过独食,自然受不了我吃他望着。我任性地说,你得陪我吃,不然我吃不下。说着拿起一张饼朝他嘴里塞。
在我的威逼下,他陪我把这碗煎饼吃完,开心地说,到我屋里烤火暖暖手吧。慑于我的淫威,他话语里几多惶恐几多拘谨。这跟他一向肆无忌惮地******的作派没得可比性,我的负罪感又来了。都是我这变态狂逼的,把生理正常的闷骚青年祸害成超级大衰哥。罪大恶极呀我。
我顺从地跟他一起朝南边他的屋子走去。进了门,他就把柴火燃着。趁这工夫,我打量了一下房间,果然跟于金香说的一样,柴火把屋子塞满了,房间只用一个字形容,乱!
升腾几尺高的火焰使我看清了他脸上的哀怨。一切道歉的话都是苍白无力多余的,我愧疚得无地自容,蹲在火堆旁,拘谨地探出两只手取暖。
这猪头拿我当神一样敬着,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亵渎了我。他越是谨小慎微,我越闹心。真的希望他做回自己,不要因为我而改变什么。他这样不是有意跟我生分吗?天啊,杀了我吧,真受不了他!他娘的,他也太不够man了,一耳光就让他变成这样,也太脆弱了吧?
一旦有了隔阂,两人虽近在咫尺,心却远在天涯。我郁闷得要死。我们的爱情玩完了,这样戴着假面具维持下去有劲吗?只会增加彼此的痛苦。虽然这样想,我却不愿弃它而逃。
这祸害神色凝重地给火堆加柴,肃穆的样子跟给神灵烧香有得拼。不愿看他这熊样,我把头低下作认罪状。心里翻腾得厉害。他雄风不再,如此委靡,都是我祸害的。每当他兴致盎然要和我亲热的时候,我变态地叫停他。一次又一次打击,他能不气馁吗?在他要全面撤退的时候,我万分不舍,却没有大胆出击的勇气。我是超级大衰女,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永远把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无语对坐了N分钟,这祸害撑不住了,起身搬来几块砖,垒成灶,盛了半锅水,放在上面烧起来。熊熊的火焰舔着锅底,一会儿工夫锅里的水就咝咝响起来。他立马端来一碗米粉,在水烧开时往锅里搅。它一冒泡泡,就OK了。
干豆荚秧蹿出几尺高的火焰,直舔我的脸,怕自己被烤熟,我下意识地往后撤。
米粉好了,他盛了两碗,分别在上面洒了白糖。搅拌均匀后递给我一碗。巨不喜欢吃甜食,何况他已经拿煎饼把我内存塞得满满的,哪里还有空间喝这东东。我皱着眉头为难地说,抱歉,真的拿它没辙,你吃吧。
他阴着脸,不爽地命令我,你又不需要减肥,当什么自虐狂。吃了它!你学到深更半夜,需要它补充体能。
这几天他不阴不阳,让人捉摸不透,我还是别招他,为难自己一回吧。撑死算了,总比 当个饿死鬼强。
面对这一大碗稠稠的粥,我如同咽药,一小口一小口舔,磨磨唧唧。这祸害却狼吞虎咽,吃得那叫一个香。
我偷偷打量他的房间,原先挂着的可怕条幅不见了,屋子中间拉着一道嫩绿的帘子,灶具都放在一进门的地方,挨着灶具的墙上贴着偌大一块塑料,塑料上钉着一排钉子,这样勺子铲子之类的用具就避免了与黑乎乎的墙壁接触。
喝完粥,他一声不吭地坐在地上为火堆加柴。这沉默给了我巨大的威压,我扛不住了,站起来闪人。他无语地目送我溶进黑夜。
回到屋,我依然郁闷。他这玩的是哪出啊。欲擒故纵?没必要,冰雪聪明若我,不会上他的套。猫捉老鼠?先养肥我,把我玩歇菜了再吃掉?他猪脑子,没那个心计。真要有种,早把我和我的家人搞定了。
我被这问题搞得头都大了。他程发忠跟我玩,我奉陪到底。他娘的,谁怕谁呀。对那一耳光耿耿于怀的话,就麻溜地跟我提出分。谁又不是没失恋过。这样不冷不热算哪般,恋爱不带这么谈的,瞎耽误工夫,我还真腻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