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无法从母亲去世的悲痛中走出来。宅女的我常常躲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独自堕泪。她老人家睡过的卧室,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敢进去。看一眼那个房间心里都扑腾半天。
我是没得救了,心里盛满了泪,一独处就哭个没完。
弟弟一打电话就说他又梦见妈了,梦里她还活着。我说,妈倒是没梦见过,父亲去世后,我常常梦见他还在病中,到处为他找治病的草药。
弟弟有乙肝,过度悲伤对身体不好,我有肺气肿,眼泪太多只会招灾。可是喜怒哀乐这玩意儿,不是人能左右的。
去世三七二十一天,我们兄弟姐妹和众亲戚按照规矩去坟上祭奠。出嫁十七年来,每次回娘家午宴都是我一手操持,大鱼大肉荤的素的我不怕烧钱,争取让大家吃得满意。那样做起初是为了面子,在父老乡亲面前显摆自己衣锦还乡小日子过得富足,为母亲挣面子。天可怜见,在家我一分钱都算着花,为买件衣服踌蹰几个月,孩子小时候一双鞋子我都要买摇篮型的,为的是明年还能穿。这样吝啬的直接后果就是如今她大了,新买的鞋子过不了两天就穿得歪歪扭扭变了形。
如果说母亲在世时我大把烧钱为让她高兴。如今她人没了,我还让谁高兴?兄弟姐妹这些白眼狼?我才没这雅兴。他们哪个不比我过得好?个个把钱袋子捂得铁紧,拿我当冤大头剥削。如果说母亲在世时他们好好孝敬,这钱烧得也值。问题是,他们拿老人当唐僧肉,吃干抹尽连声谢谢都没有。
中午客人有两大桌,我和大嫂打下手,三嫂掌勺。买菜她放了血,心里自然不爽得很,在灶台前张牙舞爪发无名火。自从母亲被她气得患了癌症后,我就拿她当空气,不正眼瞧她。这烂人,成天满口仁义道德标榜自己何等贤惠,实质上跟三哥一样想当****又想立牌坊,处处想着占别人小便宜。眼睛骨碌碌盯着别人的钱袋子。
午餐后我们兄弟姐妹坐在一起剔牙齿这会儿,大哥大嫂说昨晚梦见了妈,就坐在院子里,说我们要回来,要他买菜做饭。弟媳说她也梦见了妈,拿棍子追着她打。我心里冷笑,她也有作贼心虚怕报应的时候。当初做亏心事的时候,她可没怕遭天谴。妈帮她带孩子做免费保姆,她不但不承情,还学那些啃老族,跟一个没有收入的老太太玩心眼,处处算计着妈身上那几个铜板。连买块肥皂买包盐都要逼妈出钱。一年给妈三百块生活费,她跟吃了天大的亏似的,逼问老人钱都花在什么地方。最可气的是,妈给她接送孩子,刚要放暑假,她就把妈往老家轰,卸磨杀驴做得实在露骨。
姐姐背地里告诉我,妈这场丧事,便宜了这几个兄弟。他们虽然各摊了三千块,可是收的礼钱都分给了他们,账算到最后,他们每人仅仅花了八百。还没我们这做女儿的花得多。光丧事她和我就各花了一千,加上妈住院她出的一千,这次亏大发了。
妈都没了,还计较这些身外之物,大姐这财迷,真让人厌恶。妈还没闭眼,她和三哥就满屋子翻,只为妈那六百多块钱。这点钱对妈来说是活命钱,是她老人家住院时她娘家人看望时给的,总共一千。妈没让我上缴给三哥。从三哥那老房子出来,妈把钱装进旧裤子的口袋里,抱在怀里一直没松手,生怕谁抢去似的。她说这些钱留着买药,病好以后指着它过日子。
姐和三哥把那几袋子衣服都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剩下的那六百多。三哥一向霸道,全把它装进自己腰包,姐瞎忙半天一个子儿没捞着,心里自然记恨。
妈下葬第二天,我们在坟头笼完火回城里,一路上三嫂肉疼地唠叨,妈的丧事请乐队花了一千四是三哥出的,算账的时候他忘了这笔支出。不能让其他三兄弟白占这便宜。我不接招,当作没听见。心里却明镜似的。这烂女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妈住院时众亲戚送的钱买的营养品,全被她一人私吞,总共好几千呢。其他人不知情,我可守在妈身边全程跟进,一笔一笔记着呢。现在没人找她算账,她倒得寸进尺起来。
从娘家回来,我心里堵得很。妈走之后,兄弟姐妹所作所为让我寒心。从他们身上我感受不到亲情,只有刀刀见血的你死我活。罢罢罢,从今以后离他们远点就是了。这些年我对他们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谁家没钱都找我借,妈的大病小灾花钱我从来没找过他们,都悄悄地替他们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