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种着几亩薄田,养老问题暂时不让别人管。连三哥和弟弟每次回来还从她这里拿大米。农忙的时候,我们几个从城里赶回来帮忙收割。折腾了几回,三哥不耐烦了,说我这车跑运输一天赚的钱够买这几亩地的粮食了。妈,你还是别种地了吧,我们养你。
妈说,我自己种地,吃得舒畅,要你们养,给多给少你们憋屈。大哥二哥也说,妈你就别种地了。一大把年纪还下地,让乡亲骂我们不孝。你放心,我们少浪费一点就够你吃了。
妈说,等老四成了家再说。
多年不干农活,帮妈割了一天麦子,我累得澡都不洗,在院里床上挺尸一样睡天天亮。胳膊腿硬梆梆的,那叫一个疼。连我的宝贝女儿都派上了用场,帮大人把麦子往车上抱。这丫头,干起活来有模有样的,有他老爸的范儿。老公个子不大力气大,拉着一板车麦子跟玩似的。
知道我的软肋是为尽孝道可以玩命,三哥挟天子以令诸侯。打电话让我去他家。宁肯自己吃糠咽菜也不在别人面前掉价儿,我买了一大堆礼品,去了。到他家才知道妈来了。我纳了闷了,妈不是死也不离开老家半步的吗,怎么不请自来了?
妈见到我就大诉憋屈。学校那间破房子校长不让住了。真是人一走茶就凉。你爹走了还不到一百天呢。
人家这是为你好。你孤苦伶仃地住在校园里,有个头疼脑热的,半夜三更谁照顾你?
切!你以为他是好心?他想把我挤走,自己霸着校园。我跟他说了自己不是赖着不走,只想等秋天稻子收完了再搬。那块稻田离学校近,干活方便一些。
搬就搬吧,迟早总有这一天。
妈的爆脾气上来了,跳起来叫,凭什么听他的!你爹活着对他好着呢。他忘了自己是怎么当上校长的。当初你爹帮他写材料,把那个贪污的校长整下台,他才有这个机会。他家没米吃,咱们借给他。
我开解道,他哥当年对咱家不错,念着他哥的情,咱不跟他计较。
妈这爆脾气从来听不进去劝,冲我喊,不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我早跟他干上了。什么东西,想在学校开商店赚黑心钱,怕我抢他的生意,才开赶的。我明确跟他说了,你爹一走,没人拿货,这生意我不做了。他还不依不饶。
不住就不住,咱犯不着跟他生气。我劝道。气坏身子咱自己遭罪。
你爹就是被他气下病的!妈气得爆血管,暑假他让你爹看校园。不知哪个该死的偷走了学校几张桌子,他怀疑是你爹偷的,还让他赔。你爹憋屈,恨自己没看好东西,天天骂那天杀的小偷。还说自己没用,住人家地盘上受人家的气。
我跟着叹气,都是蛇蝎心肠的二嫂闹的,生生把二老从老房子里赶出来,住人家屋檐下看人家眉眼高低。
我一说哥哥坏话,妈就不爽。毕竟那是她儿子,护犊子之心她比谁都强。
你下午带妈去医院检查检查。三哥吩咐我。
妈,你哪儿不爽了?我关切地问。
妈指着肩膀和脊背直叫疼,我就怕得你爹那样的病。这些天把我疼死了。忙完我那几亩田,帮你大哥干了几天,就成这样了。
我忍不住埋怨,你一把老骨头还帮他们干。那俩懒猪,年轻力壮还要你帮。
在医院折腾一下午,又是拍片子,又是照B超,医生都说没事,妈还坚持要做进一步检查。直到天黑,听医生亲口说她全身都没问题,身上的疼痛是劳累过度,歇几天就没事了,她才消停。
这一下午花我半个月的口粮。三哥这奸贼,拿我当枪使,把妈接到城里看病,孝子的名声他得了,却由我买单。真会算计。
没病更好,花钱买个放心,值了。妈这一惊一乍的心理可以理解,爹的病把她吓怕了,我们告诉过她,有病早检查早治疗,别小病拖成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