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没过几天,那祸害就让学生送来一封信,约我晚上七点半去他的学校见。
想让于金香陪我前去,她坚决不干,不去,蚊子飞过也有痕迹,何况两个大活人。让人看见又要八卦,你就不怕?
没辙,我只有孤身前往。
黑漆漆的学校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我直往那里奔去。怕熟人看见又生波澜,我多了个心眼,蹑手蹑脚潜到窗下,伸长脖子往里张望。这祸害正和我不认识的人一边做饭一边大声谈话。我的千般顾虑又来了,简直是条件反射,只要和他在一起,我的第一要务就是保密工作。这人是谁?见我来赴约,到处张扬怎么办?
我在室外徘徊,为进不进去大伤脑筋。还是沉住气等一会儿了先。他既然约了我,就不想让外人打扰。说不定这人是他请来帮忙做饭的,饭一做好就闪。
我蹲在窗下,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时间过去了N秒,那人还没有要闪的意思。我这急性子等不下去了,看看手表,早过了约好的七点半。再不进去那祸害铁定要急。我顾不了许多,鼓起勇气站起来,轻轻敲击窗棂。
听到声音,他飞快地颠出来,喜滋滋地要拉我进去。
我顾虑重重地压低声音问,屋里那人是谁?
晕!当然是我朋友喽。进去吧,他扯了我一下。
我迟疑着不动。他进屋了先。这样我没台阶可下了。继续站在这里吹初冬的风,违背我远道而来的初衷。进去吧,恐他笑我不识抬举,刚才拉都拉不进去。这会儿倒是不请自进。真怕他朋友嘴上没个把门的,到处张扬这件事。跟自己较了半天劲,我发起狠来,把自己骂得无地自容,你以为自己还是处女啊?端着架子拿捏着,要人家哭着喊着上赶着求你。没看见他刚才那德行吗?人家翻身农奴得解放,对你爱搭不理。
咬咬牙我还是进屋了。他俩为晚餐忙得不亦乐乎。怕那人看见真面目,我躲在远离厨具的床上用蚊帐做掩护。
有人来串门,脑袋探进来看他俩鼓捣些什么,我吓得把头缩进蚊帐里,生怕他看见。
饭菜做好摆在桌上开吃了,这祸害对朋友说,这是你嫂子,酒量海了去了。一斤白酒都放不倒。
又羞又臊,我丰富的肢体语言上来了,拿筷子要敲他脑袋,他及时避过。
酒,我一滴不沾。这祸害给我盛来面条,然后和朋友继续拼酒。面对这一大碗黏稠的面条,我犯起愁来。真吃不下这么结实的食儿。
这祸害看见,立马拿来小小的塑料壶往我碗里倒。面对这么小巧精致的玩意儿,我的兴趣来了,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他没好气地抢白,蒙汗药!
我卑微的心很受伤。以前他可不敢这么和我说话。现在长本事了,在我面前耍大牌。看来,我们的裂痕很大,弥补不了了。我真是犯贱,上赶着追他,这不是自取其辱吗!
晚餐气氛不友好,我吃了一肚子气。饭毕朋友告辞,送他出门时这祸害说,你回去帮我弄辆车子送过来,待会儿我送她回去。人家前脚还没迈出门,他又改变主意,算了,你回吧。
我把碗筷归到一起准备洗,这祸害喊停我,放下吧,明天我自己洗。
我没理他,麻溜地洗起来。他坐在一边抽着烟,看我洗碗。
忙完了,我悠闲地欣赏他房间的布置。还别说,这真不像男人住的地儿。干净,整洁,物品摆放井然有序。斑驳的墙上被他钉了一大块塑料,塑料上钉着一排钉子,用来挂铲子、勺子等炊具。我那屋子比它逊多了,东西向来随性而放,乱得很。
他起身把物品各归其位后继续抽烟。我来到他身边催促道,送我回去吧。
他入定的僧人一般不动。沉默良久指着我的腿说,哪儿弄的?
不知他所指何物,我低头看腿上,原来裤子上粘有泥痕。于是兴头头地告诉他,女校长来后在院里打了口井,吃水不用跑老远的地方提了。这泥巴就是在桶壁上蹭的。说完我弯下腰揉搓让我出糗的黄泥巴。
他并没有高兴着我的高兴,使我为自己的不沉稳无地自容。
他淡定地用下巴示意我打开中间的抽屉,那里躺着一把刷子。我一脸瀑布汗,瞧他那拽样,整个一王子对草民。
鼓捣完,我把刷子放回原位,再次催他,送我回去吧。
你睡对面那张床,我保证不碰你。他终于说出了真实想法。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成何体统,我不容商量地跟他说不。
想你想得头破血流,我怎么舍得让你走。
他一句话把我雷晕,我心里那叫一个感动!被人想念的感觉真爽。我来到他面前,深情抚摸他的头。他猝不及防地把我拉入怀里,横抱着我就往床上放。
这一次我选择了顺从。相恋一年的经验告诉我,一再拒绝会把他吓跑。今秋弃我而去不就因为这个吗?想要就拿去吧。清白都丢了,还有什么可守的。只要能和好如初,修成正果,我就功德圆满了。
他喘息着笨拙地扒我的衣服。一边小声嘟囔,我倒,你穿这么多!
我双目紧闭,任他在下面折腾。影视剧里煽情的场面没有出现。好端端的激情戏砸在我这不入流的演员手里。在这本该迷醉得抽风的戏份上,我却找不着感觉,冷静得跟旁观者有得拼。
他在上面气喘如牛,半天找不到门径。我用手导引他入内,俯在他耳边说笑,小样,亏你还学过医,连这点构造都整不明白。
他跟我来劲,气急败坏地喊,黑灯瞎火我怎么看得见。
我鲜活的生命激荡奔突,被征服的渴望紧紧攫住了我的心。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心里声声呼唤,闭上眼等待传说中的飘飘欲仙快点到来。为了迎接那幸福得死去活来的时刻,我极力配合,跟着他的节拍一起舞动。
乐曲戛然而止。显然不是大师的鸿篇巨制,更不是天才音乐家的神来之笔。整个篇章枯燥乏味,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澎湃汹涌的激烈碰撞,更没有创作者热爱生命的奇思妙想。
完了?就这样完了?我心里涌动的岂止是失望。与此同时,十万个为什么集结而来。是我期望值高得变态,还是文学作品忽悠人?是我魅力指数太低,点燃不了他的激情,还是技巧欠缺,谱写不了壮丽的诗篇?是我身材不够火爆不够勾人,还是他荷尔蒙太少不够man?难道他和曾务远有着同样的病?不是吧,我哪辈子作了孽,老天如此整我。
在他呼呼喘气的当儿,我以献爱心的姿态跟他说,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他粗暴地把我肩头扳过去,在我背后呼呼大睡。
听着他沉沉睡去的酣声,我憋屈坏了。有没搞错,过河拆桥,翻脸也太快了吧。爽完他就睡,把我晾在一边不管不顾,连起码的温存都没得,当我是泄欲工具?
我越想越憋屈,扳过他的肩头猛晃,喂,起来送我回去。
别闹,困着呢。他恶狠狠地冲我喊,倒头又睡。
心里堵得慌,我一点睡意都没有,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不远处有面粉机在轰隆隆地工作,有乡亲一边忙碌一边说话的声音。最近电力紧张,只有夜晚才会来电,苦了这些等米下锅的村民。
我的担忧又来了。那些人中有这祸害熟悉的过来讨水喝怎么办?他们一来,岂不要走场?我一个大活人,躲没处躲,藏没处藏,等着上道德法庭挨整吧。
此地儿不能呆了。我心急火燎地推他,快起来,送我回去,听到没有!
他冲我发飙,你有完没完,折腾够了没有?觉都不让人好好睡,再闹我跟你急。
我脆弱敏感的心受了重创。傻了吧?男人就这德行,得到的永远不知道珍惜。一旦上床就不再拿你当手心里的宝。捧你哄你围着你,美得你!男女相处之道在于拿捏精准,让他看得到吃不到,见天围着你流哈喇子,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死守在你身边。
做人失败,我是没得救了。面对这衰人,我江郎才尽,没了主动权,而且今后的命运会更惨。
他睡足了,起身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水,让我也灌一气。然后他起身把电灯弄亮,翻开被子仔细查看。我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在验明正身呢。我底气不足,闭上眼装傻,看他还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待我再睁开眼时,他一身火红的秋衣秋裤从外面小解回来了。我双眼被他那团似火的红刺痛。揉了半天眼才适应过来,喊停他关灯的手,我也要出去小解。
当我再次催他送回去的时候,他向我的身子压来。我的千般憧憬又被激起,竭尽所能地迎合,不想因为我的无所作为而砸场子。我不是色情狂,只想为爱迷醉一场。就算不能销骨蚀魂,感官的冲击力总该有点吧。可是我一点快感都没有,这使我巨失望,难道深度的爱就这样没劲?是小说家忽悠人,还是我这方面出了状况?
我是真的想把一切都做得最好,别人满意自己也爽。就在我喊加油的时候,他这破车又抛锚了。听着耳边呼呼的喘息声,我心里那叫一个怄火。有没搞错,开考铃刚响,这就交卷,不带这么应付差事的吧?
身边的他已呼呼大睡,我却不敢睡去。怕一觉睡到天亮,没脸从这屋里走出去。这种事舆论监督得贼严,繁琐程序一个不能少,不办证先上床乡亲们见一个灭一个。
守望着他的睡眠,我两眼瞪视黑夜,那叫一个度时如年。一个世纪都过去了,他该睡好了吧?我的耐心越来越接近底线,不能再忍等了,得把这死猪喊醒。
搅了好梦,他不爽得很,冲我发飙。见我一脸无辜的好脾气,他投降了,穿衣送我。
灰黑的村庄都在酣梦中,这正是我要的效果。坚守岗位的狗负责任地向我们狂吠两声又消停了。
腰背旷古未有的酸痛,都快虚脱了。自己的身体自己门儿清,都是这祸害折腾的。回屋睡个安稳觉了先。
一路无语,送到公路上,他打住了。有些不舍,我极尽诱惑之能事,向他显摆屋里新安的窗帘有多赞。这老狐狸不上我的套,留一个跟我不熟的背影,闪了。
我心拔凉拔凉的。这还是我的程发忠吗?分别才几个月,就牛B烘烘成我的主子了,居高临下,爱搭不理,拽得我都不认识他了。
我他娘的真是吃饱了撑的,好端端上赶着求他干什么。回头草一吃,我就不是好马,给了他鄙视的理由。
裂痕一直都在,只是我不敢正视。从夜晚见面开始,他就不再拿我当天使,少了忍让迁就,多了阴阳怪气。身价一夜暴跌,都是自找的。明明早已被他抛弃,不但不维护最后的自尊,还腆着脸来求他施舍爱情,这不是自取其辱是什么?我他娘的就是犯贱,拿****当宝贝,还白痴一样暗自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