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哥这里借住久了,准三嫂给我脸子看。受不了这卫生球眼,我到堂妹那里借住。她小我三岁,和十几个乡下妹在地毯厂打工。厂子是租职业高中废弃的礼堂,三大间房子西边两间是工厂,东边一间是宿舍,宿舍里的床用木板搭成,食堂在西边的小房子里,和老板住的一间毗邻。我每天与这些女工同吃同睡,清水煮茄子虽然难吃,总比去哥哥那里被准嫂子用卫生球眼狂砸要好过些。
我骨子里对工厂有着好奇和羡慕。工人阶级直肠快语,相处和睦,不像教师,成天在血拼心计,不是跟领导斗就是跟同事斗。倾轧个没完,想想头就大。
每当看到堂妹和工友们有说有笑地在简陋的厂房里用用陈旧的设备织出色彩斑斓的地毯,我这铁杆粉丝就五迷三倒。瞧那活色生香的花鸟鱼虫、山水树林多炫。真是闹不明白,同为雌性,她们的手怎么就那么巧!
这些乡下妹一点也不排外,像我这样蹭吃蹭住的无产阶级,到哪儿都招人不待见,在这里却有找到组织般温暖。
午饭后,她们脱掉外衣,只穿着文胸内裤睡在木板床上,展开信天游式的八卦。听着姐妹们毫不设防的谈话,我心里特舒坦。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率性而为,不装B,不显摆,想哭就哭,想唱就唱,活得简简单单。
比我晚来的小白是外县市的,还没和大家混个脸熟,就自晒私密,一句话把大家雷翻。好想我儿子啊!
室内眼镜跌碎一大堆,不是吧,你才多大,就有儿子啦?
她那白白净净巨养眼的瓜子脸,撑破天也就二十岁,正是谈情说爱的大好年华。
我儿子都三岁了。小白心无城府,我都一年多没见他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去看他?姐妹们对她备加关注。
家庭暴力害得我有家不能回啊。十七岁迷上村里大我八岁的男人,不顾爹他娘的反对和他结婚。婚后才知道任性的后果有多严重。那人渣结过一次婚,老婆被他打跑了。他是个禽兽不如的嗜血魔,一喝酒就暴打我,把我的头往墙上撞,揪住我的头发往脚下踩。用烧红的铁棍烙我的身子。虎毒还不食子,他连幼小的儿子都不放过,扔自己的孩子跟扔手榴弹有得拼。
围城之外不谙世事的我们纷纷给她支招,那你怎么不和他离婚?
离不了。他姑夫是我们县公安局局长。在那个城市谁敢得罪他?这人渣仗着姑夫的权势胡作非为,整天骑着摩托与小混混四处祸害百姓。回到家里就看我不爽,狂殴胖扁。我一心想逃出他的魔爪,躲到另一座城市的表姐家,他不知怎么打听到的,找到那里,扬言要杀死表姐全家。我被他五花大绑带回去后,天天进行惨绝人寰的蹂躏摧残。在黑屋里我一呆就是几天,没得吃没得喝,不比坐牢逊。好心的邻居偷偷塞给我一百块钱,帮助我成功逃跑。
在你们北边那个县城餐馆打工。老板色迷心巧,老想吃我豆腐,逮住机会就摸我胸脯捏我大腿。那些食客个个都是狼,灌酒不说,还******,这个要包养我,那个要和我开房。崩溃呀我,他们拿我当什么人了?想玩就找鸡去,我可是良家妇女。
受不了那些臭男人,我偷偷离开那里,到冷饮厂打工,没干俩月,厂子倒闭了。走投无路,来到这个城市,在大街上流浪,是小凤把我捡回来的。
我倒,你过得这么惨,到哪儿都受欺负。这样流浪也不是个事儿,找个好男人嫁掉算了。
美得你!好男人朝哪儿找?男人都他娘的是禽兽,没一个好东西!小白血泪斑斑地控诉,那叫一个罄竹难书!
姐妹们全体石化!男人这么险恶,我们还敢恋爱吗?
前途一片黑暗,真为这可怜的人儿担心。我白痴地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想做保姆,这样比较安全。
我侠肝义胆,什么本事没有,拍胸脯的气魄倒不小。自信满满地对她说,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城里有好几位同学,托她们帮你搞定。事后我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智障,凭我这社交圈,认识的全是穷朋友,三餐不继,哪里用得起保姆。这是后话,不提。
见我这么仗义,她特感激,那就拜托你了。你是老师,交往的都是有文化的,人品不会那么烂。
有文化的人可闷骚了,憋一肚子坏,脸上还特无辜特真诚。强暴保姆的东家多了去了。女人啊,天生就是弱势群体,无论何时都得保护好自己。
女人的命好苦哦。那个捡她的小凤感叹。?
堂妹和工友们进厂交了五百押金,口粮都是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干了仨月,目前为止一个子儿的工钱都没领过。小丫头们提到这茬就闹心。老板承诺货一出手就发银子,货都卖空了,也没见老板露面,别是被忽悠了吧?
有人坐不住了,气愤地说,找老板要工钱去!再不发就闪人。我们村好多到大城市打工,票子一把一把地捞。
要闪也得工钱发了再说,不能白白便宜这资本家。
我他娘的受够了,一天到晚累得跟只剩半条命的狗有得拼,吃的是猪食。只要把押金还给我,我立马闪人。
美得你!我刚看到老板娘在屋里嚎,她老公带着那妖精会计携巨款私奔了。厨子听说后把粮油连同厨具席卷一空消失了。今天的晚餐都不知在哪里。
我倒!那五百块可是爹妈背着日头过山挣的血汗钱呐。给他白扛仨月的活算是爱的奉献,押金总该还吧!
姐妹们嚎成一片。
有人提议,咱们把那几台机器卖了,算是偿还押金!
别扯了!那铁疙瘩咱卖给谁去,总得找个下家吧。
哭声又是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