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一开始萧翼只是有些喜欢这里,那么现在的萧翼已经完全的爱上了这里。
在海水的欢呼簇拥下,萧翼的泳姿逐渐的变得有些好看了些,已经迷恋上这种感觉的萧翼不知道游了多久,直到浮出水面之后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海岸线已经不见了踪迹。
在海面上做着深呼吸,萧翼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比外面要好上不少,完全爱上这里的萧翼此刻多么希望这个世界就是真的。
即便是不属于自己,即便再也不能来到这里,但至少他曾经亲身经历过,而不是在梦里,那该多好。
在此潜回海里的萧翼静静的飘在海水的怀抱中,对着夜空试探性的想到:我还能再来这里吗?
“您是这里的主人,我们期待着您的再次光临。”
对于这句话萧翼全当作心理安慰,谁知道下次在做到这个美好的梦要到哪年哪月?但他仍在心里满怀感激的回应道:谢谢你们啦,还有啊,请不要再用您来称呼我了,我担当不起啊。
“如您所愿,但我们要怎么称呼您呢?”
萧翼自觉的被连着称呼了好多次的您,直到这回才反应过来,脸上实在是有些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想道:叫我萧翼就好了啊,如果嫌麻烦,直称你就行,假如我还能来到这里的话。
“对于你愿意向我们这些卑微的存在透露姓名这件事,我们表示诚惶诚恐。”
萧翼多年来一直都是一个有些害羞,对人有礼貌的青涩少年,此时却遇上了和他一样谦谦的人或者说是事物,不禁觉得有些好笑,有些亲密:我越来越喜欢你们了。
“我们也越来越喜欢你啦。”
得到回应的萧翼高兴的哈哈大笑,即使海水倒灌入他的嘴里,依然不能止住他的笑意。
感受着涌入口中的微凉,以及眼角处的温润,萧翼的心里有些甜,胸口有些堵。
这么些年,这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对他而言,喜欢二字太过生涩,不够熟悉,但依然令人感觉良好。
被喜欢以及我喜欢这两种事果然是最美好的事,直到今天萧翼才体验到了这两种美好。
虽然有些迟,虽然有些晚,但依旧很甜。
乐不思蜀的萧翼终于想起了自己还有事情要去做,恋恋不舍的他对着这个世界道了一声告辞,便闭上了双眼,对着自己说道:醒来吧,你还要去面对现实。
下一刻,萧翼消失在海水之中,这个世界在萧翼消失之后依然保持着原样,天上灿烂的银河,地上广袤的陆地以及更加辽阔的海洋,空中的纯白光芒依然在随处飘荡,星星依然闪耀,海水依然潮涨潮落,一切如常不变,但却又好像少了些什么。
..
树荫下的萧翼被一阵冷风吹醒,打了个冷战,刚醒过来的萧翼还处在一个无意识的状态,努力的眨了眨双眼,再回想起发生了些什么。
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才过去了几分钟,萧翼不禁摇摇头,心想果然是个白日梦。
同时心里又有些遗憾,或许自己是真的希望那是真的吧。
无意间瞥了一眼手背,却猛然间发现那些光斑全都消失不见了!
那些光斑不论是出现还是消失,都显得那么诡异。
树荫下的冷气还没散去,萧翼感到有些凉意,于是便推着轮椅向树荫外赶去。
老旧的轮椅摩擦着地上的泥沙,发出沙沙啦啦的声响,伴随着轮椅骨架发出的嘎吱声,听的人心里莫名烦躁。
曝露在阳光下的萧翼低头看着腿以及腿下的轮椅,愈发的感觉到心中的失落。
热烈的阳光驱逐了身体的寒意,让萧翼的心情变得好了些。这时,远处传来客车在泥土路上颠簸发出的声响以及喇叭声,萧翼连忙向前挪动了两下,在路边等着来车。
客车发出哐当哐当的抗议声,停靠在萧翼的面前,车门打开后,司机在车的控制台上按下了一个按钮,前车门的台阶上伸下来一面平板,斜斜的搭靠在萧翼面前的空地上,这是专门为使用轮椅的乘客准备的,依靠这个即使是萧翼自己,也能顺利的上下客车。
萧翼双手推动轮椅向前,经由斜板向着车上移动,司机也过来伸手帮着拉了一把,顺利登上客车的萧翼对着司机道了声谢,把残疾证给司机看了一眼之后,便向着车厢后面赶去。
经常走这条线路的人大多数见过萧翼,对他们来说,每次看萧翼上下车以及在车上的一举一动都是一种乐趣,也是茶余饭后的一笔谈资,是他们那平淡甚至是贫乏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调剂品。
感受着两边座位上传来的各种各样的眼神,漠视、鄙夷、同情、取笑,这些萧翼已经习以为常,并不会像一开始一样的感到愤怒与无助,甚至有时候他还能对着这些人露出笑容。
萧翼行进的途中,不小心的碰到了一位女孩的衣角,女孩大叫一声,看他的眼神仿佛碰到了令人感到恶心的东西一样,大声叫到:“长不长眼啊,我这新买的衣服,你给我弄脏了怎么办!”
萧翼停在原地,掏出兜里的卫生纸递给女该,小声说道:“对不起哈没看见,其实我这衣服每天都换洗的,不会碰脏你的衣服,你要是不放心就擦擦吧。”
“嘿嘿。”车厢里有人笑出了声,不知是在笑萧翼的说辞还是在笑女孩的小事大作。
啪的一声,自觉被驳了面子的女孩将萧翼伸手递来的纸巾打落在地,脸色铁青的大吼道:“就你个死残废,天天换洗又能干净到哪去,一看你这卫生纸肯定也是脏的,滚一边去!”
说完,女孩从包里掏出一小包纸巾,将衣角里里外外擦了两遍,将纸巾扔到萧翼的胸前,大吼道:“夹着你的脏东西,滚蛋!”
萧翼揉着被打疼的手,俯身捡起被打落的卫生纸以及女孩扔过来的纸巾团,低声又对女孩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继续向前移动。
一个车厢里看热闹的人看到轮椅上的青年捡起了地上的纸,不禁低声对身边的同伴说:“嘿,这穷瘸子,还不忘捡起来在用。”
“他捡那团废纸干嘛?那也不能用了啊。”坐在一旁的同伴低声回到。
“晚上在被窝里闻着香气儿用呗,这还用想?”
不大的议论声整个车厢都能听得到,刻意压低的笑声令女孩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在一次变得铁青,咬着牙说了一句:“真恶心,废物!”
萧翼正在前行的身影明显停顿了一下,就继续向前赶去。
前面的司机看着后视镜里的萧翼还没赶到车后厢,便大声的催促,萧翼一边加快了双手的推动,一边连忙回应,在周围的奇异眼神的注视下,来到了车后厢的残疾人士专用区域,将轮椅用椅带固定之后,萧翼费力的坐上了黄色的座位上,随着萧翼的安稳入座,客车终于开始发动,掉转方向,缓慢的向着市里跑去。
刚才的这种事,过去发生过许多次,他不会去争辩什么,无数次的经验告诉他,即便是他在有道理,最后人家只要轻飘飘的扔下一句没用的残废之类的话,那他就会在哈哈大笑的人群之中输得无地自容,这些事情,习惯就好。
哀,莫大于心死。
。。
客车开走了有一段时间,村口树荫下的清凉也早就已经消散,就那些清风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远处的山道之上,柏油马路在太阳的炙烤下有些变软,发出一种刺鼻的焦香味道。
原本只有鸟鸣声的山里此时隐约传来了一阵阵的低沉响声。
从半山腰的树林里窜出来一个人影,整个人在空中快速下坠,如同一个秤砣一样,砸到了山路上。
这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了的工装。
唯一令人惊异的是,这个男人的右脚穿着一只有些破旧的运动鞋,但左脚上却什么都没有穿。
****的脚掌踏在被烤的有些融化的路面上,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轻响,以及一股混合胶皮味的肉香。
男人的脸色苍白,双眼遍布红丝,脸上也有几处擦伤和青斑,而且一只胳膊也有些歪曲变形,仿佛是受到了什么重击一样。
他死死的盯着山路下的小村子,喉头一阵上下蠕动,发干起皮的嘴唇轻轻抖动。
抬起左脚,连带起一大片的软化的路面粘在脚掌上,但他丝毫不放在心上,迈步向着山下跑去。
男人跑起来的速度有些慢,从山腰跑到山脚下居然用了将近二十分钟时间。
站在村口,男人的鼻子轻轻抽动,仿佛在寻找食物的香气。
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顺着香气慢慢寻找,走到了树荫下。
香气一直到在这里停止,或者说这里就是香气的源头。
男人在树荫下站立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太阳过了正午,如雕塑一般的男人突然转头向村子的方向看去。
他脸上的擦伤和青斑看上去有些消退,眼中的血丝也少了不少。
迈步向村里走去,男人的嗓中此时发出了嗬嗬声,身子也有些微微发抖。
一名老人正坐在自家门前晒着太阳,双眼微闭发出轻微的鼾声,手中的拐棍随意放在腿上。
男人走到老人身侧,弯腰,伸手,拿起老人的拐棍仔细的瞧着,而被惊醒的老人揉着眼睛看着身边站着的这个男人。
这好像不是村里人的亲戚吧。老人心里想到。
“你找谁?”
男人听到老人开口问话,转过头来看着老人,微微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雪白的牙齿。
闪耀的阳光照在男人的牙齿上,仿佛有刀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