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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三国中的真伪论:把明白藏在深处(1)

“桃园三结义”的由来

桃园三结义的故事大家都非常熟悉,而大部分人都是通过《三国演义》而知道桃园三结义的。罗贯中把它放在《三国演义》开篇的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中。

传说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各地枭雄纷争汉室江山。汉室后裔刘备,虽卖草鞋为生,但有振兴汉室,救困扶危之志,他与河北涿县卖肉的张飞,山西解良卖豆子的关羽,义气相投。他们决心同心协力,上报国家,下安庶民。在张飞家桃园里对天盟誓结拜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桃园结义故事,由此衍化渲染而成,随着几百年来《三国演义》这部文学巨著的广为流传,“桃园三结义”的故事也变得脍炙人口、妇孺皆知了。

《三国演义》中的“桃园结义”把结拜兄弟的情义渲染到了极致。但历史往往是悲剧性的,刘、关、张等以“义”为重,同时又被“义”所封闭,他们以“情”和“义”为出发点,却换来了失败的结果。所以说,桃园之义深挚但不博大,它令人感动,也令人叹息。但桃园结义的平等精神和凝聚力超越了世俗功利,赢得了后世的敬仰与崇拜。

那么,三国历史上有没有过桃园结义这件事呢?

有关专家,对“桃园三结义”的故事进行了考证,认为它可能是从宋元时期就开始流传。宋末元初赫经在《重建庙记》中已经出现了“初,王(关羽)及车骑将军飞与昭烈为友,约为兄弟”的说法;《关羽戏集》中也引用了元末诗人的诗句“桃园一日兄和弟,俎豆千秋帝与王”;元杂剧《刘关张桃园三结义》中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故事:蒲州州尹臧一鬼欲谋自立,请关羽为帅。关羽杀之,逃往涿州范阳。张飞则在当地开了一家肉店。张飞故意在店前用千斤巨石压住一把刀,并扬言如果有人能把这块巨石搬开,就分文不取地把肉送给他。而关羽正好路过张飞的肉店,并搬动张飞用以压刀的千斤巨石而不受肉。张飞回店后得知消息,专门去到关羽入住的客店相访,并拜关羽为兄长。

二人后来又遇到刘备,二人见刘备长相非凡,便邀其一起喝酒。

刘备大醉而卧,只见有赤练蛇钻入刘备七窍之中,关羽觉得“此人之福,将来必贵”,于是又共拜刘备为兄长。三人在城外桃园杀牛宰马,祭告天地,并立誓“不求同日而生,只求同日而死”。

当然,同年同月生已是不可能的事了。这个故事虽然饶有趣味,但写得也太荒诞了。在元代《三国志平话》中的“桃园三结义”,其构思相对来说要比元杂剧的好一点:

话说有一人,姓关名羽,字云长,乃平阳蒲州解良人也,生得神眉凤目,虬髯,面如紫玉,身长九尺二寸,喜看“春秋左传”。观乱臣贼子传,便生怒恶。因本县官员贪财好贿,酷害黎民,将县令杀了,亡命逃遁,前往涿郡。如果不是因躲难而整天过着漂泊的生活,又怎么会遇分金重义知?

还有一个人,姓张名飞,字翼德,乃燕邦涿郡范阳人也;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身长九尺余,声若巨钟。家豪大富。因在门首闲立,见关公街前过,生得状貌非俗,衣服蓝缕,不是本处人。纵步向前,向关公施礼。关公还礼。

张飞问关羽:“君子是去哪里?是什么州人氏?”关公见飞貌亦非凡,就客气说道:“念某河东解州人氏,因本县的县官虐民不公,我就把他杀了。不敢乡中住,故来此处避难。”飞见关公话毕,乃大丈夫之志。于是就邀请关公去酒店中喝酒。张飞叫量酒,将二百钱拿出。主人应声而至。

关公见张飞也不是什么草次之人,说话言谈,便气和酒尽。

关公欲待还杯,乃身边无钱,有艰难之意。飞曰:“岂有此理!”

再叫主人将酒来。二人把盏相劝,言语相投,有如契旧。正是:

龙虎相逢日,君臣庆会时。

当日,刘备因贩履于市,卖完后正好也来到这家酒店中买酒喝。关、张二人见德公生得状貌非俗,有千般说不尽的福气。关公遂进酒于德公。刘备见二人状貌亦非凡,喜甚;也不推辞,接盏便饮。饮罢,张飞把盏,刘备又接饮罢。张飞就邀请刘备同坐,三杯酒罢,三人同宿,昔交更契合。

张飞言曰:“这里不是咱坐处。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就到俺的宅里畅饮一番。”二公见飞言,便随飞到宅中。后有一桃园,园内有一小亭。张飞遂邀二人,亭上置酒,三人欢饮。饮间,三人各序年甲:德公最长,关公为次,飞最小。以刘备为兄,关公为老二,张飞为老三。宰白马祭天,杀乌牛祭地。不求同日生,只愿同日死。三人同行同坐同眠,誓为兄弟。

刘备见汉朝危如累卵,盗贼蜂起,黎庶荒荒,叹曰:“大丈夫生在这个乱世,就应有一番作为!”时时共议,欲救黎民于涂炭之中,解天子倒悬之急。

这个情节的设计相对来说是合乎情理的。但是对人物的塑造仍是非常的粗糙,而且立意也比较低。

从《三国演义》全书的艺术构思来说,写桃园三结义,既引出全书的三位主要英雄,又揭示了全书将要从多方面加以表现的忠义主题。这或许是罗贯中之所以在《三国演义》开篇就写桃园结义的一个原因吧。

当然,罗贯中也不愧为文学巨匠,那些史料和故事到了他的手上,就马上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罗贯中删除了一些荒诞的成分,改成了三人在国难当头,欲投军破贼、保国安民、共举大事这个目标一致的大前提下结为兄弟,特别在三人焚香再拜说誓言时,道出:“念刘备、关羽、张飞,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这样一来,立意就显得更高了,朋友关系拔高了一大节,把一个单纯的结拜变成了一种共赴国难的相互扶持,使人倍感崇高而亲切。《三国演义》把“桃园三结义”放在开头,这就为以后他们三人为实现“共举大事”这么一个奋斗目标,而能“同甘苦、共休戚、患难相携”的深厚情谊埋下了伏笔。因此,在以后的岁月中,关羽、张飞为辅佐刘备恢复汉室而出生入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就让人们更加为之信服了。

既然《三国演义》是根据民间小说而写作的历史小说,故而其中有许多事件出于虚构,但由于作者文笔精妙,往往为后人津津乐道,而忘其为虚。

事实上,刘关张三人没有桃园三结义。首先正史中并没有记载。《资治通鉴》、《三国志》从未提及这事。再是三人年龄大小排序也不对,按史实记载应该是关刘张(关羽25岁,刘备24岁,张飞20岁——按结义时推算)。

《三国志·蜀书六·关羽传》云:

关羽字云长,本字长生,河东解良人也。亡命奔涿郡。先主于乡里合徒众,而羽与张飞为之御侮。先主为平原相,以羽、飞为别部司马,分统部曲。先主与二人寝则同床,恩若兄弟。

又同卷《张飞传》云:

张飞字翼德,涿郡人也,少与关羽俱事先主。羽年长数岁,飞兄事之。

关羽经常于稠人广坐,侍立终日,后来徐州失守,关羽被擒,曹操派人劝降,关羽又说:“吾受刘将军厚恩,誓以共死,不可背之。”从关羽“誓以共死”一句看,似乎他们当年有过某种誓愿,但史书只说他们“若兄弟”,并没有说他们已结拜为兄弟。

或许民间就是根据三人“恩若兄弟”这一点,加以想象与发挥,于是就有了桃园结义的故事,而元朝人就根据民间的传说把桃园三结义写进了《三国志平话》和杂剧里边。一般认为,《三国演义》成书于元末明初。在这之前,元代刊行的《全相平话五种》之一的《三国志平话》,虽然只有8万字,但已初步具有《三国演义》的主要轮廓。其中就有“桃园结义”一节,先写到关羽杀了贪财好贿、酷害黎民的本县县令,逃往涿郡,张飞见他状貌非俗,谈吐有志,遂邀至酒店共饮。这时,刘备卖履后也正好进了这家酒店,几杯酒共饮之后,三人情投意合,遂共邀至张飞庄后桃园,各序年甲,“宰白马祭天,杀乌牛祭地”,“同行同坐同眠,誓为兄弟”。这与罗贯中所写的《三国演义》的情节是大同小异。据傅惜华《元代杂剧全目》统计,以三国故事为题材的元人杂剧已有四十多种,几乎把三国的主要人物都搬上了戏剧舞台,这些故事对《三国演义》的成书也起了一定的作用。

或许“桃园三结义”之说就是从此而来,然结义之事实属子虚乌有。当然我们也不得不承认,罗贯中所塑造的“桃园三结义”的效果是非常好的,符合人们的审美心理,给人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曹操故事的真假之谜

谈论三国时,一说到行刺,很多人马上就会想到曹操。在《三国演义》中,罗贯中根据“拥刘贬曹”倾向的需要,把曹操这个在历史上很有作为的人物,完完全全写成了一个奸雄,多次有意地丑化曹操。对于这样一个小说中的反面人物,罗贯中的刻画不能不说是成功的。他在丑化曹操的同时,并没有一味地贬低曹操。在深刻揭露其“奸”的同时,也充分肯定了曹操的“雄”,有时候为了表现曹操的“雄”,甚至会特意杜撰出一些史实中并不存在的事件来。比如说,“孟德献刀”一例。

东汉末年,农民起义风起云涌,东汉小朝廷名存实亡。公元189年,董卓带兵进入洛阳,废少帝立献帝,开始独揽大权,引起朝廷很多大臣的不满。司徒王允苦思无计,“掩面大哭”。正在无可奈何之际,曹操自告奋勇,借得王允的七星宝刀,主动去行刺董卓。在董卓府中曹操机智地支走了吕布,眼看计谋成功,不料“董卓仰面看衣镜中,照见曹操在背后拔刀……时吕布已牵马至阁外”,曹操灵机一动,托故献刀,使董卓不疑,又诈称借试骑马,脱身而去,得以逃出东门,飞马出京。

曹操从王允那里拿了七星宝刀,以献刀为名去刺杀董卓,虽然这件事没能成功,但曹操身上的那几分侠气、豪气,还是在相当程度上受到了读者的肯定。

可是历史的真相却与小说不同,我们翻阅一下史书,就会发现,曹操刺董的事,在正史中并没有记载,极有可能是后人虚构出来的。

罗贯中把这段情节写得可谓是活灵活现,精彩到极点。不过考证诸史料却是子虚乌有。据《三国志·武帝纪》记载:“卓到,废帝为弘农王而立献帝,京都大乱。卓表太祖为骁骑校尉,欲与计事。太祖乃变易姓名,间行东归。”期间并未发生过献刀之事。《三国志·武帝纪》注引《魏书》曰:“太祖以卓终必覆败,遂不就拜,逃归乡里。”在这期间,并没有发生过献刀之事。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段情节的设计正体现出罗贯中对历史上曹操性格的了解和把握。少年时期的曹操虽然放荡不羁,然而“少机警,有权数”。《世说新语·假谲篇》中提到了一个故事:

魏武少时,常与袁绍好为游侠。更可笑的是,有一天没啥好玩儿的了,曹操出主意说:今天有人结婚,我们去偷新娘子。然后,一伙人就跑到结婚的人家。

到晚上快要入洞房时,大家都在喝喜酒,曹操大喊一声“有贼呀”,所有宾客都跑出来抓贼。他冲进洞房,把新娘子偷出来就往外跑。

袁绍笨一点,一头钻进灌木丛,灌木把衣服钩住了,跑不掉,让曹操帮忙。谁知曹操把手往袁绍那一指,大家一看,原来贼在这儿。袁绍一着急,一使劲就蹦了出来。

从这两段记载来看,历史上的曹操性格中就有机警、灵活的一面,罗贯中在参考史料的时候,或许就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就把曹操的这一基本性格特征加以升华,杜撰出了“孟德献刀”的情节。把曹操在历史上恶作剧的事件中所表现出来的性格提升到汉末董卓乱政这个重大背景进行刻画,无疑使曹操这一人物形象的艺术表现力增色不少。当王允等百官放声痛哭之时,惟有曹操抚掌大笑曰:“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哭死董卓否?”体现出曹操对这些所谓朝廷重臣无能的一种嘲弄,显然曹操一早就想好了刺杀董卓的办法。毛宗岗点评道:“袁绍致书,孟德献刀,一样愤激,而操更壮……推托马羸,未必不为此时地也。奸雄妙算如神。”献刀未果,曹操马上又能及时脱险,足见作者对曹操的一种赞赏。而中国古典作家写作手法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此,也可见一斑:善于利用一些很细微的地方对人物形象进行塑造。这一点是很值得学习的。

但话又说回来,这个虚构,其实还是有一定的基础的。陈寿《三国志·武帝纪》裴注引孙盛《异同杂语》所记:太祖尝私入中常侍张让室,让觉之;乃舞手戟於庭,逾垣而出。才武绝人,莫之能害。

如此看来,曹操行刺的对象,不是董卓,而是张让。当然,孙盛的《异同杂语》的可信度究竟有多高,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古人有尚武之风,曹操能纵横沙场几十年,未必不是位绝顶高手。

还有一个例子,就是在《三国演义》第五回,说曹操回到乡里,便招募义兵,又矫诏驰报各地。袁绍得到矫诏,引兵来与曹操会盟,曹操又作檄文以达诸郡。檄文去后,各镇诸侯纷纷起兵相应。很多人看了这一段,也相信是曹操矫诏聚集的各路义兵。

其实,看一看《三国志》和《资治通鉴》,就知道曹操是自己散家财招募得五千人马,并没矫诏。矫诏另有其人,那是东郡太守桥瑁,《三国演义》十八路诸侯里就有他。原来,曹操在家招募义兵时,很多豪杰都想起兵讨董卓。冀州牧韩馥却派部下守住渤海,怕渤海太守袁绍起兵。这时桥瑁便诈作京师移书与州郡,陈数董卓的罪恶,说京师被逼迫,无法自救,希望天下义兵解除国家患难。韩馥得书,才听任袁绍起兵,其他州郡也纷纷响应。说曹操发矫诏,作檄文,诸镇义兵响应曹公。其实是移花接木,把桥瑁的事算在曹操的身上了。这无非是为了刻画奸雄的另一面——“雄”。

罗贯中为了刻画曹操的“奸”,就写了他在刺董卓失败而逃走时,杀了吕伯奢全家的事件。

罗贯中抓住曹操误杀后所说的“宁我负人,毋人负我”以安慰自己的八个字,虚构出了吕伯奢安排儿子杀猪,自己外出买酒,曹操因误会而杀了吕氏一家,在发现误杀后,途遇吕伯奢本人,又明知而故杀。陈宫问其缘故,他便以“宁使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来解释。这一小小改动,就使原来多少带点内疚而强作解释的“宁我负人,毋人负我”八字被夸张了,使其极端自私冷酷的面目暴露无遗。

究竟是”三顾茅庐”还是”毛遂自荐”

《三国演义》中,刘备三顾茅庐请出诸葛亮,成为千古佳话,这是众所周知的。

刘备在徐庶、司马徽等人的推荐下,与关羽张飞前往隆中。

第一次,诸葛亮刚好出门,遇到崔州平;第二次,路上遇到孟公威,诸葛亮又不在,弟弟诸葛均在,刘备只好留下一封信笺,并见到诸葛亮岳父黄承彦;第三次,诸葛亮正在午休,还没有醒,刘备就让关羽和张飞在外面等,自己进去。诸葛亮醒后,刘备就虚心请他出山帮忙,诸葛亮被他的诚心所打动,答应出山。

如果说刘备的三顾茅庐其实是诸葛亮的毛遂自荐,或许有人就会说,诸葛亮曾在出师北伐之前向后主刘禅上过一篇《出师表》,其中提到:“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先帝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写的是一清二楚,是刘备三顾茅庐才把诸葛亮给请出来的。很明显,西晋史学家陈寿在撰写《三国志》的时候就采用了《出师表》中三顾茅庐的说法。陈寿《三国志·诸葛亮传》载:“由是先主遂诣亮,凡三往,乃见。”这就是正史当中的记载,也就是所谓的三顾茅庐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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