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力学是正儿八经的考试课,在校领导的统一意见下,被安排在了最后一周的最后一天。
大家对此都是怨声载道,连连上书顾少卿,提议早日考试放假回家。然而顾少卿却不合时宜地人间蒸发,我时不时路过教师公寓,抬头往他那一户望时,都只看到紧闭的窗帘。
有人说他已经搬走了。
我一直按捺住性子不发短信,却时常对着电话上那个名字静静发呆。哦,对了,我给他换了个名字:柠檬树。
考材料力学这一场时,偌大的一个教室站了一前一后两个老师。我也无暇去关注他们目及何处,只是专心做着面前的卷子。
没有小抄没有作弊,而顾少卿也从未泄题,我的脑子却分外清醒,一题接着一题,笔下刷刷作响。其实,再难的东西,如果用心去学,也不会觉得有多困难。
像是寂寞,像是孤单,像是喜欢,像是……爱。
风依旧一波波地吹来,夹杂着淡淡汗味的空气里,溢满了一种叫做青春的东西。我看着窗外茁壮成长的柠檬树,倏忽间想到了一句玩笑话:趁着年轻把能干的坏事都干了吧,没几年了。
是啊,没几年了。
几年之后的某一天,青春渐渐消逝的时候,如果我还能回来,他是否依旧待在原地,寸步不离呢?
脚步声,不大不小,响在耳边。我抬头一瞥,笑了。
他穿着黑色的西服,站得笔挺,纤长的睫毛,洒着金色的光线,瞳仁深迥,泛浅的棕色异常柔和。
顾少卿就站在我的身边,和第一次遇见时一样清新,淡淡的柠檬味,浅浅的抿唇笑,慢慢地随流光静谧安好。
我在想,如果终有一天是他要离去,就请让我一直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待在有他和柠檬树的位置,悄悄地喜欢他,一直一直喜欢下去。
回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和凯丝在门口遇见了正在等人的丁中一。我们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挽着手就往楼内冲,却不想擦肩而过的一个女生才是他所等的人。
我和凯丝掩藏起身子往外望,两人居然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OMG!”
面面相觑的我们俩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和风,我简直快要不相信爱情了,他当年那么喜欢你!”凯丝边收拾东西,边和我指手画脚地聊起爱情。
我耸耸肩,“谁知道呢,我猜人很难永远喜欢一个人,尤其是在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所以对于他的行为,我表示十万分的理解。”
凯丝一听就乐不可支,“你谈过恋爱吗,说得头头是道,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她合上箱子,拍了拍手上的灰,踱步到我身边,“那我问你,顾老师给过你回应吗?”
动作一滞,我抬头望她,“这个……重要吗?”
“重要啊,你不是说,得不到回应的喜欢,很难持续永远吗?”
我点了点头,慢慢想了想,“是啊,我是这么说的,可我不同,一点儿也不同。”
“哪儿不同?”她还追问。
“哪儿……喜欢不能持续永远,但,如果是——”我笑了起来,脸微微有些烫,不好意思地望着她,没有发出声,只用唇形告诉她:爱。
喜欢是一时的,爱却不同,尽管不是每一段爱情都能开花结果,但那样望见他,便会满心欢喜的感觉,却能延续一生。
而于人而言,一生便是永恒。
凯丝笑得直不起腰,掐着我的脸道:“和风,这还是我第一次发现,一直标榜自己是江南温婉女子的你,果真有那么一点温柔。”
我揉着腮帮子喊痛,她不肯放,言笑晏晏地打趣,“哎哟,还害羞得脸红了!”
我直打她的手背,“滚!脸红才不代表害羞,这是血染的风采!”
她往后一蹦,灵巧地躲过袭击,“刚夸你一句就原形毕露,哈,说你是淑女,连猪都笑了!”
“……”
凯丝两手叉腰,仰面望天大笑,那地动山摇的气势直冲得我头皮发麻。正想着如何有力还击,比如温柔婉转,用淑女的语气问候她的二大爷,一旁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看见来电人的名字时,一颗心立刻搭着电梯升到至高点,久久悬而不落。手机边缘微冷,金属质感的外壳有种坚硬的锋锐,我紧了紧手指,拿不准是接还是不接。
凯丝将手机一把拽过去,“又是那老色鬼的——”视线扫到屏幕时,她突然闭了嘴,很快的,将手机又递回我手中。
铃声却断了。
就在彼此舒出一口气时,刺耳的异音又一次响起,却是一条短信,简短,有力,霸气外露。
“这可是个鸿门宴,你准备怎么办?”凯丝瞥了眼短信,皮笑肉不笑地望我。
我舔舔干巴巴的嘴唇,很是用力地思考了这个问题,继而满心虔诚地在胸前画了十字。
“凯丝,我在想,棺材到底该买翻盖的还是滑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