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红撇撇嘴,进入下一个话题:“我看主要是那女人遇到娃儿爸的时候太年轻,她才三十多岁,女儿都有十多岁了。其实这个女人可能干了,因为有多重人格,所以她画画的时候可以画出各种不同风格的画,有的很细腻,有的很粗犷,有的很童趣,所以有很多人争着买她的画哦——所以……”
“所以她很有钱是吧?”千红妈再次打断女儿,“你以为男人会单纯因为一个女人有钱就娶她吗?组成家庭是为了安定是为了和乐,跟这种女人呆一块儿纯粹是自找罪受。我问你,如果两个人约好在什么地方去做什么事,一会儿女的换成另一个人,完全不知道这事,男人就傻乎乎地在原地等着,这种日子能过一时,难道还能过一世?”
千红顿时浑身不自在,也不知老妈真是跟她心有灵犀,还是灵感非凡,偏偏说中她的伤心事,弄得她有心反驳却到底没底气。
千红爸更是雪上加霜:“就我的经验吧,我为什么找你妈妈?不就是因为你妈妈既能干又会关心人,做起事来有条有理,考虑周到,跟她一起过日子舒服!可不像现在有些年轻人,颠三倒四,疯疯癫癫,想起一出是一出,就算结了婚离婚也是迟早的事。”
撇了撇嘴,千红没好说话,自家老爸完全就是老妈的裙下之臣,光听他的话吧,还以为老妈对他多温柔多关怀,其实老爸经常被老妈呼来喝去地做各样家事。
千红妈越说越起劲:“而且要我说,画画的人哪,搞艺术的人哪,实在是不靠谱的很!你说之前那个大河,看起来文质彬彬,长得人模人样,家世背景雄厚,结果完全就是个王八蛋!”
千红试图扭转局面:“其实,有多重人格症的人满可怜的。他们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受到过大人们很大很严重的伤害,那时候他们是弱小的、脆弱的,没有办法应付和拒绝伤害,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选择性遗忘,并且保护自己。”
“哎,作孽啊!”千红妈咂巴着羊肉片,满怀同情,千红心中一喜,只道此法可成。
千红妈接着说:“可见仅仅是让一个孩子身心健康地长大都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女儿啊,你现在知道我和你老爸这些年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吧?”
“当然,我一向知道老妈和老爸伟大!”
老爸也感慨万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当做心头肉养大的女儿,为什么现在要被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欺骗和欺负呢?千红,我给你说,以后想要踏进咱家家门的臭小子,老爸我一定好好给你把关,绝对不让大河之流再混进来。”
千红只能干笑。
千红妈不依:“你别做得太过分,万一把好女婿给吓跑了怎么办?”
“你还真别说!”千红爸放下碗筷,十分郑重地说:“要不是你这个当妈的急,催生一样催着千红去找女婿,我家千红怎么会遇上大河那种王八蛋?”
千红妈一蹦三丈高:“老头子你现在倒是能说,当初大河刚冒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反对?”
“当初我根本没有表态的机会嘛!再说,其实我根本和大河没有什么接触。接触不够,我又怎么能草率地进行判断呢?”
“说得你多能干,请问你要怎么样进行判断?”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没事就让他到家里来做点儿家事,我看那些臭小子能装到什么时候!”
“人家凭什么给你做事?人家不是娘生的爹养的?人家在家几十年也不做家事,到了你家给你当佣人,你以为你是老几?”
千红爸恼羞成怒:“我女儿长这么几十年是白养的吗?做点儿家事就不耐烦了,以后还指望他们成立小家以后做点家事吗?”
“喂喂!”千红试图将跑题的老爸老妈拉回来,但是两个人正说到激动处完全不搭理。
“楼下老李家的女婿做事吗?人家小两口不是过得照样好……”
千红翻翻白眼,老爸老妈两个人几十年来一台戏,既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也没有给她接话的机会。
她只能埋下头闷声吃饭,心里只觉得像大山倒下来一样失败。哎,明明是想引导老爸老妈,怎么弄成老爸老妈给自己上课了?
与此同时,千红爸和千红妈对于自己给予女儿沉重的打击却毫无所知,两人继续叽叽喳喳地讨论好的结婚对象应有哪些特点,以及在机会合适的时候不遗余力地打击大河。
虽然俗话总说万事开头难,但千红的这个开头也实在太悲催了。特别是千红爸和千红妈这种硬骨头,要啃很磕牙啊!
文心再次接到千红的求助电话,但是她的经验和办法并不比千红多多少。至少从出生以来,文心所做过的所有说服辛晴的努力中,十件有九件半她总是失败的。因为辛晴向来是很开明的,基本没有特别限制或者反对文心的时候。甚至,有时候辛晴明明不同意文心,也并不反对,而是由着文心吃亏然后自己反省改正。如果辛晴坚决反对一件事,那就一定到达了她的底线,无论文心如何设法也没可能扭转局面的。
文心策划能力的强大表现在:无论事情如何困难,她也总能想出一些主意——哪怕只是一个馊主意:“也许我们可以说一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言!”
“谎言?”千红皱起眉头,这个词对于她仅有的恋爱史来说简直是个灾难。
“关键是善意的!”文心强调说:“比如用影射的手法来说明大河的问题,表述上呢这么说:大河有一个王八蛋的双胞胎兄弟!”
千红的脸像打了层霜似的白了白,而后一股红晕涌上来,仿佛烧了火的炉膛,转瞬又变成乌青色,好像一头撞到墙上吐过半斤血似的。憋了好半天,她才终于开口:“我不得不说,馊主意虽然很馊却依然广受欢迎,是因为它确实很诱人。”
文心的眼神顿时十分地哀怨:“我以为它至少能解决切实的问题,就算不得馊主意。”
千红咬咬牙,最终下定决心似的说:“必须说这个主意确实很馊,我能预料到在这个谎言之后我必须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谎,最终结果肯定比现在还糟糕——因为我跟大河之前的曲折都是因为谎言,所以我一定要吸取教训。”
“你说得也对。”文心叹口气:“但是这样的话,我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想法了。”
两个人愁眉苦脸地讨论了一气,文心忽然想起一件事:“大河他妈妈不是说要介绍顶尖的心理学专家给你吗?这种事问专家不是正好吗?”
千红一拍脑袋:愁得太多竟然神经短路了。这种心理学上大智大勇的斗争实在不应该为难文心这种初出茅庐的心理学学士,那顶尖的心理学专家至少也是个博士,说不定还是个博士后,绝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
这位来自大洋彼岸的心理学专家有个很普通的名字叫Mary。
Mary很认真地听取了千红的苦恼,鉴于荒废学业日久,千红磕磕巴巴地用英语表达自己的意思,往往说到一半大脑空白。但是Mary以强大的“我猜我猜我猜猜猜。”理解了千红的意思,确确实实地证明了她的高超专业能力。
Mary首先进行了一般性的建议,她告诉千红,关系到自己未来的大事,应该遵守一个原则,一旦决定就要勇往直前,哪怕这个过程会有一些痛苦。瞻前顾后既会使目标离自己远去,也会带来更大的痛苦。所以,她再三问千红:“You really decided(你确实决定了吗)?”
“Yes!”千红点点头,“At least I want to have a try(至少我想试一试)!”
Mary非常认真地摇摇头,然后十分严肃地告诉千红:这种念头是不对滴!如果仅仅抱着尝试的想法,那么就不可能全身心地投入。无法全身心地投入,往往是爱情和婚姻失败的开始。不是说这是你此生唯一的一段爱情,但是既然此刻选择了它,那么它就应该是你此刻的唯一目标。你应该向着目标前进、前进、再前进,直到最终抵达目标的成功或者无法继续前行的失败。
心理学博士最后说:“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this is also your question!Tell me your answer when you know it。”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现在它也是你要考虑的问题。当你得出答案的时候请告诉我。”千红反复揣摩Mary的话,只觉得头疼得厉害。哎,其实她只是想谈一场平平淡淡的恋爱,过平平凡凡的日子。当然,她确实很爱大河,但是她不是仙女,凡事应该量力而为,能做到她会去做,不能做到她也不能死撑。谁想这个Mary却非叫她抱着必死之心来做这件事。
至于吗?
她苦着脸不断动摇。专家的话当然说得很有道理,也确实很有建设性,但是她真心不想搞得那么轰轰烈烈要死要活的啊,翻年她就二十六岁,老大不小的,难道还要顶着一张老脸上演狗血的爱情肥皂剧吗?
“我怀疑我当初把名字取错了。”她在电话里对文心说。
“拉到吧,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文心只觉得好笑,“再说,你的名字又不是你自己取的。”
千红说:“我指的不是本名,而是当初在网上征婚时取的那个‘女王穆桂英’。当初穆桂英嫁杨宗保也千难万难的,扯起几千人的队伍打了几场仗,最后还要霸王硬上弓才能得手,得手之后呢没多久又守寡了。哎,我呢,女王没当成,娶夫的难度倒是跟穆桂英有得一比……”
“呵呵。”文心干笑,“穆桂英哪有你艰难。”
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