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滔挂了千红的电话以后颇为得意了一番。在他想来,千红这种卑贱的穷人是万万不可能杀到天鹅湖会所的,所以他约了几个狐朋狗友特意赶到会所,把几个浓妆艳抹、轻纱暴露的公关叫来陪着,然后嬉皮笑脸、搂搂抱抱地拍了几张照片传给千红。
一想到千红看着这些照片气得七窍生烟的抓狂样,他就觉得身心无比畅快。许多年来,他总是能够在折磨别人的游戏中得到极大的快乐。而且,他从来只是出头寻找快乐,只要有任何麻烦,他就立刻当了缩头乌龟。
他与大河仿佛双子座的两面,一个极尽所能地逞恶,一个极其克制地遵善。幸好褚滔的胆子够小,做的事还算不上大奸大恶。倘若像《二十四个比利》中的那个人一样,一会儿去杀人,一会儿抢劫,那么恐怕大河早就被害死了。
千红没有回复彩信,褚滔坚信那是被气得把手机都摔碎的证据。这个晚上,他心情特别高兴,公关们叫开什么酒,他就开什么酒,连奉送酒水的公主们都得了不菲的消费,甚至还给台上表演的模特买了花环和皇冠什么的,短短一个小时,便花掉了十几万。
正在乐呵的时候,有人在他肩头重重一拍,并以一个老熟人的口气说:“乐成这样也不等我?”
褚滔仿佛听到了魔鬼的声音,“啊。”地一声从软软的沙发上弹起半丈高,只差没吓到心脏炸裂。半趴在他身上的一个公关毫无防备,被他撞得满地碎牙,抱着腮帮子直呜呜。几个狐朋狗友被他惊骇的表情吓得脸色苍白,几乎以为发生了八级强震。
千红笑眯眯地转到沙发前,不请自坐,同时向着众人说:“喂,都是褚滔朋友不如一起玩玩!”
真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此时千红套上香奈儿,而且有意反串穿上了新款的休闲男装(幸好她骨架够大,套在身上板型刚好合适),亏得是千红这等女人才穿得似模似样,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花心倜傥,像极那些爱好搞怪、不走寻常路的富家小姐,顿时让众人摸不清她的来路,只能拿眼望着褚滔。
褚滔还没从震惊中清醒,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你来得,难道我就来不得?”千红说得轻描淡写,随即把桌上的伏特加拿起来摇了摇,“看来你酒量不错嘛,来来来,再开一瓶。”
见又有提成可赚,公关大喜,也不提自己的牙帮子,立刻叫人又开了一瓶伏特加。
褚滔抓住机会嘲弄:“这酒你买得起么?”
千红斜着眼说:“不是说今天你买单的么?”
“噗——”倒不是褚滔作怪,而是他的一个狐朋狗友忍不住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随即大笑,“哈哈哈,褚滔,我可终于见到气场比你还要强大的人了!这位……朋友,你好歹介绍介绍呀?”这人本来想说“这位美女”,但见千红一身男装,恐怕说错话招人怨恨,临到嘴边赶紧改了话。
千红赶在褚滔开口之前笑着说道:“是我忘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万,是褚滔的未婚妻。”
周围众人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敢情这女人是来找茬的?同时几个狐朋狗友在心底里感叹:有这样的未婚妻,难怪褚滔会跑来混迹这等场所。
褚滔哪里肯让千红拿捏住,他正愁没机会把上次受的气发泄出去,于是他立时冷笑着,抱过身边的公关,一手示威地抓在胸脯上,弄得公关痛呼,一边说:“你吃错药了吧?我们褚家的媳妇是这么好冒充的么?”
千红不惊不诧地翘起二郎腿,靠着沙发闲闲地说:“你脑袋长包了吧?装腔作势这套对我有用吗?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个同志吗?”
周围众人的脸色又是一变:今晚这一桌子的事可真是精彩,一出接一出的,一个消息比一个消息更劲爆。几个狐朋狗友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今后一定要离褚滔远远的。”那种表情,就连褚滔怀中的公关顿时都感觉极不自然起来。
气氛有些尴尬,空气粘糊糊的让人感觉呼吸都不利索。
褚滔脸色发白,这种事处置起来十分棘手,他清楚自己一旦辩驳只怕更让人以为“此地无银三百两”。换句话说,这个屎盆子千红是给他扣定了。而且,别人也会认为千红确实就是他的未婚妻,否则谁会对这等秘密事情了解得一清二楚?
就在褚滔发愣的当口,千红对着周围众人笑了笑,带着一股无人能及的霸道气势说:“不过你们不必在意,有我在,他不敢乱来的。”
众人顿时对千红生出高山仰止的感觉。一时间,千红的气场镇压全场,风头完全盖过了正经的褚家长子。
褚滔终究是褚家的长子,虽然先失一城,但立刻就回过神来。
他先是哈哈哈大笑三声,然后绷出冷脸说:“什么疯女人居然敢到天鹅湖来撒野!能进我褚家大门的女人至少也该跟我门当户对,我也不想为难你,只问一句:今晚这场酒你敢不敢买单?”
千红一挑眉:“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出来吃酒也要女人买单!”
褚滔讥讽道:“你也算女人?”
千红眉毛眼睛一齐竖立起来:“什么话?信不信我今天晚上就把你强了,好让你知道我是不是女人!”
众人顿时对千红无限仰望:这女人实在太强悍了吧!
“哼,倒会死撑!像你这种平常只能挤挤公交车的小职员就只会吹吹牛皮,今天敢坐在这里,我也承认你够勇敢的。但是,别以为卖卖嘴皮子就能混下去——容我好心奉劝一句:这种场合不适合穷人!你,没资格!”
这是赤裸裸的激将!
见褚滔自信满满的样子,众人顿时疑窦重生,难道这个姓万的女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冒充褚家未婚妻?
就在这时,只听见另一个女人慢悠悠地说道:“谁说我家妹妹不够资格坐在这儿的?”
众人一抬眼,其中一个狐朋狗友立刻站起来招呼道:“曾姐!”
看来曾姐在这个圈子里还颇有些人缘,她盘着精致的发髻,微微昂着头,眼神高傲却不轻慢,迈出的每一步轻轻的却稳稳的,似乎那看似柔弱的身躯中蕴藏着强大的力量,与那些满眼谄媚、说话间春风摆柳的公关形成鲜明的对比。
公关们自然而然地退避三舍,为曾姐让出空位。就算不是早已认识,她们也能一眼看出:这是个女中强人,不是手握重权就是富可敌国,甚至操握着许多男人的生杀大权。
曾姐也不等人请,自己就挨着千红坐下来,摸出一包烟,给除了千红以外的人都发了一支,靠得最近的公关乖巧地替她点上火。曾姐姐这才吐口烟气,慢慢说道:“你们这是对我妹妹看不顺眼呢?”
那与曾姐认识的狐朋狗友立刻嬉笑道:“曾姐开什么玩笑,刚才虽然不知道这位是你妹妹,但我们也很亲善的——毕竟她还是褚滔的未婚妻呢!哈哈,是吧?”
另外几个狐朋狗友立刻应声道:“是真的,是真的!”
曾姐顿时眉眼舒展地呵呵笑起来,端起酒杯说:“算你们懂事!来来来,我妹妹很难到这种地方来的,今天大家能见到也是缘分,一起碰一杯!”
众人立刻附和地端起酒杯。
只有褚滔一个人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曾姐收敛笑容,不悦地说:“怎么,褚家大少爷刚才觉得我妹妹配不上你,现在连我也不配跟你喝一杯了么?”
褚滔面色灰败,大口喘着气,使了好大力气才哆哆嗦嗦的端起酒杯。
曾姐冷笑一声,也不数落什么,干脆地说一声:“干!”头一个喝得涓滴不剩,把空空如也的酒杯倒转过来。所有人都陪着一口而尽。
褚滔却出了岔子。喝到一半的份上,那酒不知怎么的一下灌到喉咙深处,他顿时给呛得眼泪鼻涕齐流,脸上憋得通红,连两只眼泡也红得微肿。千红伸手替他捋气,好一会儿才收拾住。
虽然褚滔已然狼狈不堪,千红犹自不解气,落井下石地说:“哎呀,我姐姐不过请你喝一杯酒,你怎么像赶赴断头台似的。褚家大少爷至于这么点儿气量吗?”
褚滔抬起头来,完全是惊魂未定的样子。他先是注意到自己手中的杯子,凑近一闻,大惊失色地叫道:“我喝酒了?”
众人不解其意,只觉得褚滔莫名其妙的,恐怕是刚才太过刺激,现在说起话来辞不达意。
然后他环顾四周,看到一片金碧辉煌的大厅,周围许多轻纱蔽体、若隐若现的女人,空气中飘荡着女人们妖娆的媚眼,男人们醉生梦死的,仿佛酒池肉林一般。
“我到……到这儿来了?”又是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众人更是迷惑。
此时,他终于转动脖子,与千红视线相交:“啊!你,你,你……”
千红看到这眼神,终于确定了他此刻的身份已变成大河,不由高兴地拍在他的肩上说:“你,你,你男人能来,难道我女人就不能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河尴尬异常地赔笑,“我,我刚才……”
千红抢过话头说:“刚才你就呛了一口酒而已,难道人就变傻了么?我曾姐到这儿好一会儿了,你都不知道问声好啊?带你出来都丢面子!”
大河傻笑一声,转向曾姐的时候稍稍愣了一下,随后赶紧点头招呼:“曾姐好,不好意思,我刚才……呵呵,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这态度友善的,简直就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妙在时机刚刚好,在褚滔的几个狐朋狗友的眼中,“褚滔。”被曾姐镇住,又被未婚妻的超强气场压倒,抗不过只得服了软,心中大叹“褚滔。”骨头太软,失了男人的骨气。哪里知道表面上还是褚滔本人,其实内里完全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