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明不自然地低下头,喉咙有些干涩,她清了清嗓子才说:“因为兰哥哥自己不敢对你说,所以我来替他邀请你。”
文心摇头:“我想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可是他喜欢你,不是吗?”橙明此时倒全说的真心话,“我觉得我的机会微乎其微。”
“怎会?”文心知道橙明对她的存在耿耿于怀,遂郑重说道:“依你的聪明才智和坚持不懈,或早或晚总有回报。”
这不啻一个承诺了。橙明眼睛顿时亮闪闪的:“你说的是真的?”
“我何必瞒你?学长这里也不是我的久留之处,我并无任何顾忌。”
听到文心要走,橙明终于彻底安心。对大多数人而言,无论怎样美好的曾经也抵不住距离和时间的淡化。只要文心肯走,兰哥哥自然迟早会忘记这段炽热的暗恋。
这位大小姐心满意足地离开办公室,文心却叹了口气。整个公共办公区的职员均看到橙明的一进一出,不论这位大小姐是怎样的表情,都可以由着他们发挥出七八个版本以上的狗血情斗故事。
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把这样的事情看淡,然而置身其中才知道:原来女生真的很难忍受这些异样的目光。看来这间办公室属于自己的时间也只能到这件草原策划案完成为止。周柯兰没有对不起她,她也没有对不起周柯兰,这样就很好了!
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
门口露出周柯兰有些担心的面庞。
哦,女朋友刚收拾过小三,男人就来安抚后宫了——托男人的福,文心自己也能编出一段像样的办公室八卦了。哎,这周柯兰做起生意来还算一把好手,但这些事情上从来少根筋似的,做得总是不恰当。
“文心,刚才……”
“啊,周总,我已经把样图设计出来了,你看看怎么样?”文心一口打断周柯兰叙情之语,直接递给他一张图片。
在这张图片上,一片茫茫的大草原,无限深邃的灿烂星空,一座透明而温暖的玻璃小屋,从屋侧一直延伸到天尽头的小路,还有顺着小路排开、如星星之火发光发亮的路灯。
“我用PS简单做出来的,效果只能将就看看,感觉是否足够令人向往和留恋?”
周柯兰有些激动。
图片确实粗糙,文心不是专业的美编,PS的水平自然不算高。但即便是将几大元素简单地拼合在一起,浪漫的感觉就已经呼之欲出了。倘若交给专业的摄影工作室,找一对靓丽的金童玉女,采用专业的相机和高超的图片编辑技术,那一定是梦幻般的所在,浪漫的极限。
这确实是草原!
这又不是现在游客们所熟知的任何一个草原!
这就是策划应该为客户做到的效果。
“文心文心,我简直迫不及待想把这张图片变为现实,你怎样想到的?”
“做了一个梦,梦境就是如此这般!”文心松了口气,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得到确凿肯定的一刻还是禁不住兴奋——这就是赤裸裸的成就感啊!
“表现方式是什么?推广渠道呢?”
“做成唯美图片也可,配一段情节拍成片子也可,按常规渠道推广也可,进行特别渠道的推广也可,一切取决于客户的预算。”
“哦?”周柯兰有些意外,“难道你认为对方的预算还会变动不成?”
文心胸有成竹地说:“其实他们说的本来就是个约数,而且我也小小地调查了一下。那位杨总的背景并不简单,他的父亲曾是当地的县委书记,母亲出身当地少数民族的豪门世家,人脉广泛活络。旅游是他们这个县的支柱产业,他们这家公司又是县里的大户,只要策划的内容真的好,他很有可能将项目运作到县旅游局的宣传计划中去。到时候,预算就绝不是问题!”
周柯兰犹豫了一下:“就算可行,项目一旦涉及政府,时间就会拖得太长。”
文心不假思索地说:“我们可以做一个整体策划项目,然后拆成分阶段实施的子项目。第一阶段的子项目可以在杨总的预算之内达成,第二、第三阶段的子项目再介入旅游局。如此可以灵活调整,一边推广营销一边推动公关,两手抓两手都不误!”
周柯兰被文心得意的表情逗笑:“杨总可不会为你的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的子项目策划买单,我们这笔生意岂不做亏了?”
“生意不是这么看的。”文心说,“策划这种东西没说出来的时候可能价值连城,真正说出来就一钱不值了。关键不是多少钱买多少字的问题,这是我们的第一个案子,如果做得好能在业界一炮打响,以后我们就不愁没案子做了。所以,吃亏是福!”
“是,文老师。”周柯兰戏谑地敬了个礼,“吃亏的可不是我,要完成这么大一宗案子,恐怕你会辛苦得不得了。”
“不怕,第二、第三阶段的项目我只会写个大体思路,费不了什么事。反正事情做成了,周总你多分点红给我就好啦!”
周柯兰笑道:“不管事成不成,你都值得我……公司的奖励。如果事情成了,我该升你的官才是。”
文心眼神闪烁,但笑不语。刚才周柯兰差点儿当面表白,临到头又吞了回去。尽管如此,其中含蓄的意思也挑得很明白了。文心现在的职务已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在公司里这个官是做到了头,再升官就只能升成周太太。不过今日的氛围不适合说些泄气话,所以她只装作没听懂,含糊过去。
已经有了思路,文案只是时间问题。
文心跟周柯兰请了个假,提前下班,准备好好休息一晚再正式着手操作文案。她忽然想起这个策划思路能成形还要多亏千红,自己却把人家扔在一边几天没搭理过,也不知道她与大河现在情况如何?
电话里,千红急匆匆地说:“我正往永怀馆去呢!”
“现在?”
“是是是,我已经约了柳枝姐,哎呀公交已经来了,不跟你多说。”
“那我也去,永怀馆见!”
“拜拜!”
文心估摸千红是遇到了困难。大河的问题实在复杂,至少文心自问自己没有勇气去接这种烫手的山芋。千红恐怕也是束手无策,不知如何是好。
巧的是,两个人几乎同一时间赶到永怀馆的大门口。文心刚要询问详情,千红却摆手道:“见了柳枝姐一起说。”
文心便住了口,与千红一起走进柳枝的房间。
“文心一起来了?那就坐吧!”柳枝也不意外,因为她的性子向来是随和的、随遇而安的,“你们一起来也好,有些心得互相交流,彼此都可以受益匪浅。”
“我是好奇居多。”文心吐吐舌头,“千红这种奇遇少见得很,当做故事听听也不错。”
“那倒不见得。”柳枝的嗓音虽然低低的,但却带着别样的柔软,“其实生活中这类事情俯首即是。”
千红与文心俱皆不解,正要发问,霍圆圆却打开门伸出头来:“呀,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柳枝问:“有什么事么?”
“来了一个客户想要见你。”
“无妨,我知道是谁,让她进来就是。”
按规矩,文心和千红都应该避开的,所以两人立刻起身。柳枝却指了指一门之隔的套房说:“你们呆在里面别出声,这位女士的故事你们好好听听,一会儿跟我说说心得。”
两人于是猫进套房中,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
这位太太的嗓门有些粗,一进门就大哭:“柳老师,我实在受不了了。那臭男人可恨之极,当着我一套,背着我一套,表面上柔情蜜意的,转身在别人面前把我贬得一钱不值。要不是我一个好朋友偷偷相告,我还一直被这个变色龙蒙在鼓里。”
“和我们上次推断的结论相去不远。”
“不不不。”听得出那位女士气得不行,那气喘得几乎立刻要背过去似的,“你不知道他在别人面前说我什么——那都是我们在房中的事情啊。真是,我简直想要一头撞死在墙上!我就不明白了,这人过去过来的怎么差别这么大,如果是不认识的,真要以为这是两个人不可!”
“你这样激动,我都没法子听清楚你说的话了。来,喝口水静静心,这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无谓心急。”
那位女士似乎喝了口水,却又喝得太急呛了几声,然后继续抱怨、指责这男人的不是。文心和千红听来听去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而柳枝也没有替她剖析什么或提出解决方案,只是好好安慰了一阵,便让她回去了。
不过只是这么一出戏就费了足足两个小时。
文心出来说:“这件事似乎也不难解决。”
柳枝道:“现在还没到解决问题的时候呢。”
千红奇道:“为什么?”
“因为那位女士情绪尚未平伏,也还不曾心灰意冷,她来我这儿不过是为了倾诉,并不需要有人给她指手划脚。”
文心顿时了然。是的,女人一往情深的时候十头牛也拉不住,明知是错也会将错就错,哪怕体无完肤粉身碎骨。倘若她真的需要建议或解决方法,必定是静静坐着,听取柳枝说话,而不是自己像只大话筒似的说个不停。
柳枝半靠在沙发上,点起烟问:“好了,你们说说心得吧!”
千红与文心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千红先说:“我觉得那男人在骗她!”
柳枝说:“哪个男人不骗人呢?不过看他愿意不愿意骗你一辈子罢了。”
文心又说:“明知不是良配,却执迷不悟,我不明白是为什么?”
柳枝摇摇头:“你们听了这么久,难道不觉得这男人一体两面很像大河么?”
千红和文心同时一震,不错,如果换一个人来分别听这男人和大河的故事,大概不会觉得有何不同。她们却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