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才丢盔弃甲的回到青莲宫,用完午膳后想歇个午觉,当首一个红影从梁上飞落。
“姐姐怎弄得这般狼狈,隶帝有什么可怕的?”
“不然你去解决他的需求?”
莲歌一脸疑惑转而大笑,不知她在说些什么东西,这样子的她真的很奇怪。
菱歌红着脸道:“洞房花烛。”
“呃,哈哈哈,他还记得,我都忘了。不然你安心当你的辰妃,我当我的御前侍卫,咱们就不要僭越了。”莲歌笑得眼泪都要出来,捧着肚子一转身坐在了圆凳上。
她虚指一点,一下又笑了起来,“姐姐,你就认了吧。”
“怎么说话的?”
“浮光绫都杀不了人了,只能用来跳《梅初上舞》,你最好不要和我动手。”莲歌好一阵得意,终于有一天可以扬眉吐气,不受姐姐的闲气和威胁了。
“你再说一句试试?”菱歌铁青着脸道。
莲歌酝酿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吞回肚里,她的眼神着实迫人,让人目不敢逼视。咕噜一下喝一口水,莲歌分外张皇失措,这样子的姐姐很危险,看来戳到她的痛处了。他连忙赔礼道歉,好一番安抚才平了菱歌的怒气。
莲歌想了半天忽然一拍桌子,怒道:“你不愿意,我们立刻出宫去,奶奶的,我才不怕万俟非那贱坯的手下!”接着又龇牙咧嘴乱叫一通。
菱歌一拂袖,伸起三指在她额上点了点,微微笑道:“有你在,不急。”说完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莲歌听完顿时冷静下来,思虑半晌又焦躁难耐。
姐姐的交代的事情好棘手,从哪里开始呢?好,就从“笑忘川”开始,就不相信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世间怎么可能有无法解的毒?岂非有违祖师爷所说的物物相克的道理?
他走之前还不忘丢下一个纸包,说是什么“春睡迟”,迷药?此物惹得菱歌盯了足足有半个钟头,他什么意思,让她迷晕隶帝?
不会,他才不会那么好心,又不知道是什么坑害人的药,一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虑及此随手将纸包扔到桌案一角,拿了本兵书就着炭炉看起来,后来看炉火又不顺,索性搬了躺椅到院里晒太阳。
莲歌前脚刚走隶帝后脚就到,赶着抓贼似的,见菱歌悠闲的在院中晒太阳才又笑了,不想会见到此种情形,她的睡容略显娇憨。
这个女人安静的时候总有股子魅惑和优雅交织在一起的气质,引人入胜不忍离去,隶帝看得几乎到了痴狂的地步。金色的冬阳懒懒的照在她身上,使她整个人慵懒无比,优雅无匹,与生俱来的高贵。
隶帝静默无声的坐在她身旁,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从来没有感到如此陌生,她睡着了。
黑如夜的睫羽轻轻附在白皙的脸上,肌肤泛着自然的浅浅的胭脂色,整个人看起来那么纯洁剔透,让人不敢触碰。他心中陡然浮起一阵悔意,不该,真不该将她扯进这场无休止的拼杀,她本该风平浪静的度过此生。
是他亲手将她逼到这样的地步,她的苦痛和落魄,一切的不快乐都是他赐予的。忽然想好好的亲手将她安放回原处,一切都回归到零点,什么都没有发生。
菱歌陡然睁开眼,隶帝目光中的怜惜、愧疚毫不遮掩的被她看到,狭长的凤目里电光火石般闪过许多情绪。
隶帝道:“想好了么?”
菱歌一脸呆愣的看着他,没明白过来他忽然开口说的是什么。
“洞……”
“呃,好了,我知道了,容我再考虑考虑。”她恍然大悟,连忙打岔不容他继续下去,一会儿又扯到兵书,一会儿又说到江湖,总之隶帝总有办法拉回这个话题。她一下走进内室,一下走到小花园,一下坐小湖边绣花,一溜又写起了字,总之隶帝穷追不舍,烦得她头痛欲裂。
最终她丧气的垂下头,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床上睡大觉,直接忽视他。
“说话。”隶帝在她身旁坐下道。
她嘟哝道:“我已经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出去吧,累。”
“你不回答,朕就当你默许了。你是朕的妃,跑不掉了,莲歌休想带你走,两个都别想跑。”
菱歌转了个身道:“你们宇文家的人怎么都这般死皮里赖脸,无耻霸道?”
“你没听说过宇文家的必杀绝技?”
“什么?”隶帝说得神秘,不禁勾起了她的兴趣,连忙坐起来细听。
隶帝笑道:“死缠烂打,威逼利诱,没有人能受得了的。”
菱歌脱口骂了一句,心内道,还以为有什么正经话,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睡着,一个坐着呆了很久,不多时到了晚饭时分,菊缨备了饭菜进来。隶帝催逼着她起来用膳。
“谁要和你用膳,规矩又多,你回你自己宫里吃去。”
隶帝笑道:“现在才想起规矩了,若真要论起来,你有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菱歌知犟不过他,起身拱了拱手道:“谢皇上宽宏大量,大慈大悲。”
“哪里那么多废话,过来。”隶帝才说完话,容不得她推脱轻慢,伸手一扯过来将她按到身旁的锦凳坐了。
“皇上还是到皇后宫中用膳吧,你许久不去,朝臣又该议论了。”
好话没有,她尽会说些气人的,梗到他无言以对。她指的朝臣不过是杜相,除了他还有谁敢置喙隶帝宫中的事,可是隶帝偏偏又不能对他如何,自己的这个皇位多少也有他一半的功劳,他又是两朝元老,声望高且是儒林老者。如果对他如何,天下人不知该如何看他呢。
她偏还那般莫不在意的样子,一点不知道他顶着多大的压力来见她。一边又是朝臣纷纷上奏说菱歌的封号有违祖制,一边陆清欢大着肚子在那里苦苦等待,还有其他妃嫔声嘶力竭的期盼。
她一点都不在意!
菱歌看着隶帝狠狠盯着自己的眼神,桌上美食顿时味同嚼蜡,仅剩的一点食欲都消失殆尽了。隶帝仰头饮了一口酒,强压下心中怒气。
她干坐着看了半晌,毫无表情动作,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他登时怒道:“菊缨,撤了御膳,三日之内任何人不得给她饭食!如有违令者斩!”
菊缨慌忙进来撤走了,她依然不发一语。
“说话!”隶帝命令道。
“一开口,你又要生气了。”
“好,好,好!禁足一月,好好反省!”隶帝气得拂袖而去,立意一个月不见她,竟敢恃宠而骄。
眼看着隶帝出去才长舒了一口气,早她起身时已发现菜里加了“春睡迟”,八成又是莲歌搞的鬼,若是吃下去了还不知什么后果。菱歌才要起身出去,不想隶帝又气冲冲的回来了。菱歌慌忙行礼,他张口要说话,才抬了一下手整个身子瞬间倒向菱歌。
菱歌只感觉一个黑影扑向自己,带起一股寒气。暗想隶帝不至于气急到如此地步吧,生吞活剥了她?
两人一高一低的姿势维持了半晌,菱歌实在坚持不住,他整个的重量都靠到她身上。往上看去,他双目紧闭,面上还有余怒,轻声打着鼾,似乎睡得极甜美。
这是睡着了?!
“春睡迟”不过是利于入眠的药?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如此,莲歌倒还有些良心。
转念又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隶帝莫名其妙的在她宫里睡着了,今夜算是侍寝么?
她随手将隶帝一撂,啪一下躺倒在她床上。
哼哼,果然睡得跟个死猪一样。若是我此际把他给杀了?
菱歌扫视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或者人影,他的暗卫也没跟着?正好下手,杀了他什么事都可以了结了。四家之盟不攻自破,她可以获得自由,不用再受谁的威逼和脸色,还可以给父亲和师父报仇。
杀了他,报仇。
杀了他,雪耻。
杀了他,重生。
心中思绪翻滚,杀了他能想出数不尽的好处。
不由自主的右手已经拔下了固定发髻的荷花玉簪,三千青丝瞬间洒落下来,哼,用你们宇文家的东西杀了你们宇文家的人!
菱歌自然而然的冷笑了一声,微眯着眼,唇边的笑说不出的冷酷,充满杀气的脸庞说不出的冷艳。
白玉簪迅疾扎下去的时候,隶帝忽然开口了,吓得她险些扎在自己身上。
“菱歌,不要走。”
说着他的手迎向她握簪的手,她连忙避开,毕竟满含杀机,他的掌心依然被白玉簪所伤,兀自流着血。
鲜红。滴答,啪,落了一滴在她衣袖上,出奇的响亮,甚至灼人。
他流血了,他在梦里还想着我?
我曾喝过他的血,我体内甚至还留着他的血。
我现在要杀了他。
必须!
没有为他的痴心感动过丝毫么?
他以帝王之尊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她的错误,她的过失,甚至是戏弄。只因莲歌曾假扮她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做过几天有名无实的夫妻。
她从未当真,他又何必当真?
“菱歌,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话语轻柔,一点都不像个皇帝,不复醒时的威严和强势,他在梦中竟然苦苦哀求。略显刻薄的唇边挂着一抹苦涩的笑,他双臂一探将菱歌捞进怀里紧紧抱住,这才又舒心的睡去,再无别的什么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