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映入眼前的是红色的铁门,红砖的围墙,半旧不新的五间瓦房。
汪紫晶正准备推门,却被杨浩宇拽住了胳膊,“紫晶,我十分非常想跟你一块儿进去。”
“我没说不可以。”她不明白到了此时他何出此言。
“可是,我没带礼物呀!初次登门,不合适吧!不然,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
“不用!”她笑,“我也没带礼物。”
门被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一少女,“晶姐,你来了!”
“嗨,雨燕!”杨浩宇笑着打招呼。少女只是笑,却不答话。
“她跟微燕长得很像,我们有时候还弄错呢!你何以分得出来?”汪紫晶淡淡的笑。
“一个人的眼角眉梢会显示他的性情,雨燕是偏柔静的。如果是微燕那丫头,早上来给你熊抱了,哪会这样矜持。”杨浩宇分析说。
“哈哈------”这毫无淑女形象大小的人自然非徐微燕莫属了,她在屋里听见了动静,就跑了出来。 “如果是徐微燕,见了你杨浩宇,肯定会掏你一拳。”她说着,真的挥拳头过来。
杨浩宇闪身躲过,说:“没大没小!”
“我去看新娘子了!”徐雨燕说着,闪身离开。
“她就是这样害羞,哪怕不是在陌生人面前。嘻嘻!快进屋吧!外面挺冷的。”徐微燕说着把他俩让进屋。屋里生着一个燃煤的火炉,很暖和。屋子很宽敞,正对门的墙上贴着一幅山水画。一台彩色电视,一套组合家具,一张紫红色的方桌在加几把凳子,便是这个屋子里的全部摆设。“姑姑人呢?”杨浩宇问,“不会也去看新娘子了吧?”
“怎么?你不知道?坐呀!”徐微燕边招呼着边在桌上摆上瓜子花生糖果。“你们俩一块儿来的怎么会不知道?”
“他是不知道。我们是在村头碰上的,刚刚才见面。”汪紫晶解释。
“我还以为他转正了呢,趁着假期带他回来见舅舅舅妈。”
“我也想啊!”杨浩宇幽怨的看一眼汪紫晶,汪紫晶却不看他。他叹了口气说:“既然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就继续努力吧!真是太巧了!我朋友的公司负责这个婚礼的婚纱礼仪,我闲着无聊便来凑热闹。没想到汪蓝莹竟然是伴娘,更没想到会碰上你姐。你怎么没去看新娘子?”
“不感兴趣!”徐微燕为他们冲茶,“还有点儿来气。说起来,结婚那人还是我一个未出五服的堂哥,可人家不待见我妈,认为我妈被我爸抛弃是命不好。我们去了,岂不给人家带去霉运?你们说,这女人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了吗?反正,自从我爸离开之后,我妈除了抱怨,就是唠叨,还有那么点儿神经质,所谓的怨妇!”
“小微!”汪紫晶叹气,“怎么说她都是你妈!”
“我又没说不是!可她就是那样嘛!你为什么会来?不就是今早上我顶了她几句,她就跑到你们家去哭诉,然后拿你来压我,对不对?”徐微燕撅了嘴巴。
杨浩宇聪明的不说话,这一家的故事,他曾听紫晶说起过。徐微燕的父亲原本是老师,母亲则是其父的学生,然后上演了不被认可的师生恋。为了能在一起,他们选择了私奔,后果就是男老师失业,女学生在19岁便当了一对双胞胎的母亲。但有些爱情是带有保鲜期的,保鲜期一过就会坏掉。有的人对同样的戏码不厌其烦,5年前,已经成为律师的徐微燕的父亲有了第二次私奔,留下了离婚协议书和年幼的女儿。想到这儿,杨浩宇禁不住地感叹。
“对了,你们俩没闹别扭吧?”徐微燕促狭。
“怎么会!”杨浩宇笑笑,“既然姑姑去了紫晶家,那么紫晶前来------”
“自然是充当我妈的说客来教训我的了。我最怕晶姐的大道理了,总能比我投降。喂!你会不会怕?”
“会吧!你们俩倒是长得很像!”
“双胞胎,自然就长得像了!”徐微燕道。
“我是说,你和紫晶!”
“我们是表姊妹嘛!当然像了!”徐微燕道,“确切的说,得加上小雨,我们三个长得很像。外人的评价说我们三个是古典美人,莹姐例外,属于长相比较洋气的那种。”
汪紫晶摇头,说:“她说话总是这么口无遮拦。”
“应该是事实!”杨浩宇笑。
“就冲这三个字,我为你的转正投一票。”
“谢了!”杨浩宇则一抱拳,很有古代侠客的范儿。惹得徐微燕大笑。
汪紫晶则无奈的叹息,道:“你的学习怎么样?”
徐微燕道:“马马虎虎吧。学习总是件苦差事,唉!”
杨浩宇道:“春节过后,我会让魔鬼给你补课,怎么样?”
“你是说何立?”徐微燕挑眉,“两个城市的距离,鞭长莫及吧!”
“有网络啊,妹妹!”
“再说吧!”徐微燕连连摆手,“我才不想见那个魔鬼呢!还是靠我自己努力吧!我的脑袋瓜其实还不是太笨,如果我妈不叨叨我的话。所以,晶姐不应该来劝我,而是该去劝我妈。只要她不像祥林嫂似的天天对着我念经,我保证拿出一份令人满意的答卷。”
“姑姑就是太闲了!”汪紫晶神色一阵黯然,却被杨浩宇扑捉了去。这对“微雨燕双飞”也的确挺可怜的,父亲的背叛,母亲的唠叨,的确都令人难以忍受。也就难怪这个直性子徐微燕宁愿选择辍学,跑去广东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你们俩待会儿去吃酒吗?”徐微燕转换话题,问。
“吃酒?吃什么酒?”杨浩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喜酒呀!新娘既然是莹姐的初中同学,那自然和晶姐也是同学了。你又是跟着朋友来凑热闹的,肯定少不了你的。”
“我不去!”紫晶咬了下嘴唇,语音坚决。
“我也不去!我又不是主角,更不是什么金贵客人,有我五八,无我四十。我还是留在这儿陪紫晶吧!”说着端起茶就喝,呛到了气管里,引起连连咳嗽。
徐微燕就乐了,“我说大哥,不去就算了,干吗激动成这样呀?行了!今中午这顿饭就由我管了,绝对让你们吃一顿比婚宴更可口的家常便饭。”
杨浩宇笑笑,“这个我绝对相信!上次吃了你的大餐后,何立还留了后遗症,声称吃什么也不觉得香了。”
“你倒很会说话。”徐微燕笑。
汪紫晶道:“午饭待会儿再说,先说说你吧!你该知道我来此的目的。”
“杨浩宇,你看看!我这个姐姐就是这样,明明话题都已经转移,她却还是固执。”
“姑姑不容易,平时你们上学去了,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她若对你抱怨什么,你只管当耳旁风就是,何必跟她顶嘴?”
“唉!”徐微燕黯然了脸色,“我何尝不知道我妈的难处,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家,从早到晚没个人说话,可是------就算没有衣穿没有饭吃没有学上,我真的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我看不下去的是,她为什么非要把生活看得那么绝望呢?将来我和雨燕不可能永远呆在她身边,她怎么办?难道就不活了吗?我之所以跟她顶嘴,无非是希望她能坚强,能从我爸给的阴影里走出来。”她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杨浩宇就有点儿坐不住了,别人毫不避讳的在他面前谈知心话,这份信任他很感激。只是话说出来太伤感,他不知该怎样解劝。沉默让人尴尬,抽泣声又太过刺耳。
紫晶叹气道:“好了,小微!哭出来心里就舒服了。”
“有人来了!”杨浩宇话音刚落,来人就推门走了进来,胸花上写有“新郎”二字。一番寒暄之后,他说明来意,请他们去喝喜酒。还真让徐微燕给说着了。紫晶仍然拒绝的彻底,新郎强邀,她的脸色就有些变了。徐微燕连忙扯杨浩宇的衣角,杨浩宇赶紧哼哼哈哈的打圆场,说他一会儿就去。
新郎走了之后,屋里又陷入了沉默。徐微燕是了解她这位表姐的,一旦她生气,千万不能劝,也不要过问,否则只会是火上浇油。杨浩宇虽然不了解这一点,却也没吱声。紫晶的确反常的令人恼火,不喜热闹虽是性格使然,但这样的拒绝却又太不合情理。刚见面时他还说她是一个柔顺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样固执坚持了呢?她在赌气吗?嫉妒蓝莹是伴娘而她不是?还是别的什么?他搞不清楚,所以,在不明原因之前他不想多说什么。
气氛是被汪蓝莹打破的,她气冲冲而来,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汪紫晶,你好大的架子!”
“莹姐,有话好好说!”徐微燕解劝。
“好有什么好说的!走走走!既然邀请了你们就都给我去!”
“反正没请我!”徐微燕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你闭嘴!”汪蓝莹瞪她。
“我不想去!”汪紫晶仍在坚持。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别那么别扭好不好?说什么我们也都是老同学,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挺好。请你去喝个喜酒,你不会来这点儿面子都不给吧?人家新郎官亲自来请你了矣!”
“我不喜欢被勉强!”汪紫晶淡淡地说。
“你怎么这么不近人情?你考上了大学,郭珠萍没有考上,你就可以高高在上不屑参加她的婚宴了吗?听到你不去,郭珠萍很是失望。人家结一次婚不容易,你不要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好不好?”
“紫晶,还是去吧!”杨浩宇道,“去坐一下也好!”
“你们走!在我还未发火之前,给我走!”声音冷到了冰点。
“我知道了,你是在嫉妒,因为没有请你当伴娘,对不对?”
“嗬!你以为我稀罕吗?为那样的人!”紫晶这才起身,让一直俯视她在她头顶咆哮的蓝莹立马矮了下去。她握紧拳头,觉得浑身冰冷。她有满腔的怒火,本来要喷薄而出,却又觉得非常的悲哀。“紫晶------”杨浩宇走近,她受惊吓般倒退了两步,拒绝他的碰触。“既然你们都有情有理,我就去走一趟,只是走一趟。”她的唇边挂着冷笑,让杨浩宇觉得怵目惊心。
“那好!大家一块儿去!”杨浩宇说,他伸手给紫晶,她没有握,而是转向了徐微燕,说:“小微,你陪我去!”杨浩宇悻悻的缩回手,心里发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哼!”汪蓝莹冷哼一声,一甩头发,率先出了门,冷风扑面而来,禁不住打了个激灵。她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说话往往不经过大脑。所以冷静下来后,就会后悔。于是,她在半路上止了步,等后面的人跟上来,走到紫晶面前,说:“姐,我刚才说话冲了点儿,你别往心里去。我的急脾气你又不是不了解,嘿嘿-----其实,你真的应该来的!”她讨好的笑。
“我是你姐呀!”紫晶的话一出口,别人没觉出什么,跟在后面的杨浩宇的心却“咚”的一下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