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塔影回到锦城之后,直至凝誉又回蒲城,凝誉整个人突兀变得混乱,尤其是平时的工作,与平时相比,显得很是不尽人意。
有时候语嫣看得出来,这个人太过偏执,倔强。她算是与他走的最近,却都不清楚他内心想着什么。她问,凝誉也只是笑着敷衍一下,可对于语嫣来讲,她也大抵看得出来。除了雨晴,不会有什么困扰着他。
常言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段时间,马然变本加厉,不仅是对语嫣。凝誉很多时候,都带着脾气,也就难免大打出手。
十一月底的时候,老板徐哲专门来找他。徐哲说,虽然我很看重你,可也不能这样为所欲为。以前暂且不提,就拿眼前的事情来讲,你把他做成什么样了。马然有时说几句,你还不服气。
凝誉想辩解,可也只是冷着脸不说话。
徐哲侧脸看了一眼,你进公司已经一年多了,大大小小的单子,策划,又不是没做过。怎么现在搞成这样。
不是我想搞成这样的。凝誉皱着眉头,马然他知道什么,对于会展他完全属于外行人,有什么理由,让他那样的人来管理。
在一个部门工作,怎么着也算是团队,一个团队最主要的是什么。徐哲敲着桌子,那就是团结。你说马然是个外行人,可并不代表他没有能力管理公司。而且什么东西都可以学的嘛,你说对不对?
凝誉不敢苟同,但也没有反对,毕竟徐哲待他也不薄,基本的礼貌尊敬还是有的。不过他心里有那么一点失望,心里什么样的想法一时间全都涌了出来。年轻气盛,也难免这样。
霜降之后,天气晚的便早了许多。凝誉是五点半下班,和语嫣出了公司,已经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语嫣说,下午徐哲找你说什么了吗?
没什么,一些公司日常小事。凝誉盯着远处昏黄的霓虹,今晚回去我们吃什么呀!要不要先去菜场?
语嫣看着他的侧脸,失神的哦了一声。
其实,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彼此有没有心事,总是看得出来的。只是,语嫣也不晓得,见他这样,一颗心也兀自难过。
过了两个红绿灯,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并肩走在花园小道。快到菜场的时候,凝誉说,我想辞职。
语嫣听到这话,看着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良久才回过神,你说你想辞职?
凝誉回头见身后的语嫣一脸疑惑,慎重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下午发生了什么,但希望你还是考虑清楚。
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既然受不了这千般约束,那就只能另寻出路。
语嫣心不在焉的选择蔬菜,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想自己创办公司,出来这么久,应该差不多了。凝誉站在她的旁边,接过选好的蔬菜,不过我得先回一趟蒲城,还要找一趟他们。
语嫣轻轻拍了拍手,掸去手上的泥沙,回去一趟也好,不然整天失魂落魄的,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安稳踏实。
凝誉见她表情变得冰冷,也明白什么原因,也就没有解释。虽然他回蒲城,是想找些帮手,组个团队,不过对于雨晴,他迟早都得去见的。
晚上凝誉打电话给许萌,问他在新城那边的状况。
他说,整个就一个资本主义公司,和我这些一样的贫民阶级,苦的一塌糊涂。
凝誉苦笑,问道,那江华他们现在都在什么地方?
江华和他女朋友七月份就回了家乡,陈岩后来去了SH,现在只有很少的几个留在这边。
关浩和周俊呢?
他们两个人合股回去开店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凝誉看着窗外漆黑一片,叹了口气说,等这个月过去,我就辞职了。
什么,许萌惊愕的问道。
我打算在锦城这边办一家会展公司,这件事实际也想了很久,直到今天才做的决定。
那你前期的准备都做好没有,资金方面,人员方面,你都筹备充分了吗?
凝誉无奈的笑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现在还什么都没有筹备。
隔了一会,许萌说,如果哪方面需要我的,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凝誉心底漾起一阵温暖,踌躇着说,其实吧?今天打电话给你,就是想让你过来一起干,毕竟一个人资金有限,而且势单力薄。
许萌在那边笑出了声,你怎么不早说,说吧,什么时候开办,到时候我就过去。这鸟地方,说实话我真是待得不耐烦了。
凝誉呵呵一笑,说,年底之前,到时候通知你。
一晚上凝誉打了好几个电话,基本都是同学朋友,也算是在筹备团队吧。
离月底还有大半个月,凝誉上班也就有点松散。这也难怪,心底早已都准备好辞职的人,怎么会有什么顾忌。
不过十二月,对于凝誉来讲,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十二月八号,这一天立冬。也就是说,在这天以后,真正意义上的进入冬天。
凝誉和语嫣,还有一个刚来的文案最近负责这季的出入结算。虽说公司有财务部门,可因为公司部门太多,便规定每个部门必须把出入的资金,详细规划成一份,或者几分表单。因此,每个人都不愿意做这件事,毕竟太烦琐,而且还不能出差错。
不过,三个人谁都没有经验,也就难怪出差错。虽说凝誉见得事情比她们多,但在这方面,却半点作用都不起的。
第一份,第二份,直到第三份凝誉他们才觉得做的差不多了。看着密密麻麻的数字,三个人都说不出来的高兴。
马然就在这时候过来的,他大概看了一下,便黑着脸说,这份表单明显不行,删了重做。而且,没用凝誉他们动手,便被他删掉了,而且还清理了一下回收站。这对凝誉意味着什么,那就是意味着要重做。
这可是三个人花了五天的时间,做出来的东西,就被他这么随手否决掉。换在谁心里都不会服气,何况这表单要赶在十五号之前,上传到财务部门。
凝誉和他之间,本来就结过梁子,可凝誉因为公司着想,也一忍再忍,而他,反却成了步步紧逼。这不。今天骑到了凝誉头上。
凝誉冰冷着脸,忽的笑了起来,他说,马主管好大的架子,现在更是雷厉风行啦!有些事情还没弄明白,就赶尽杀绝呀!厉害,厉害。
凝誉一边说一边拍着巴掌,像是台上某段戏唱得好,下面给的掌声,热烈无比。不过只有一个人,倒显得十分讽刺。
马然不以为意,作威作福的说,这份表单不行,你们赶紧重新做一份吧。不然到时候交不了差,谁都不好看。
我呸。凝誉对着他啐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杂种,在老子眼皮底下说三道四的。这份表单出账入账,那里有问题,那里不行了。你要不说出个理由,老子今天非弄死你。
马然之前被他揍过,也不敢再怎么样。瞥了眼凝誉涨紫的脸,边退边说,你说话文明点,别满嘴脏话。这份表单抓紧做,后天不用我看了,传过去就行。说完一个转身,飞快的出了办公室。
凝誉想跟上去,被语嫣一把拉住,只能憋着一肚子闷气。
好在三个人记性都不差,但还是费了一番心思。把中午的时间都用在了上面。最终一份和之前一样的表单,便在规定时间之前传了过去。
表单传上去的第二天,也就是十五号。可能是之前的事情,马然还记很。或许是不敢去招惹凝誉,便把气撒在了别人身上。而这个人就是语嫣。
因为工作的地方,凝誉是和里面部门经理在一起,所以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在上午下班和语嫣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凝誉见她脸色不是太好,便一路追问了下去。语嫣又不会说谎,只能实言相告。
早上马然给了他一份报表,让自己下楼去打印两份。虽然语嫣不愿意,可怎么说还是主管,便不情愿的去打印。当时她也没往坏处想,多少页自然没有查看。打印好交给了马然,马然客气的道了谢。不过认真的点起了页数,数完脸色就变了,他说怎么还差几页。
语嫣一脸疑惑,又跑回楼下看了一遭,发现没漏掉啊!回来还没喘上气,就被马然劈头盖脸的一阵臭骂。当时语嫣才明白,这是马然给自己设的套,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拿自己出气。
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讲。当着整个办公室的人,这样辱骂,谁心里会好受。
凝誉听完在心里盘算了很长时间,不过越想越火大。下午上班后不久,凝誉便当众打了人。这个人就是马然。许多人过来拉,但凝誉下手太重,还是让他进了医院。
事后公司顾及到各自情面,便让凝誉负担医药费,可凝誉怎么都不干。最后,徐哲说要不付医药费,要不离开公司,让他自己选一个。
这个选择对于凝誉来讲,那是求之不得。凝誉为什么要等到月底,就是顾虑到以前徐哲的栽培,他不想就这样撒手走人。可是如今,既然别人不顾自己的生死,他又何必再管别人。
凝誉决然的选了后者,徐哲也没有挽留。
没了工作以后,凝誉便一心忙着创办公司,因为资金的缘故,和家里闹了点不愉快,不过钱还是打给他了。
凝誉筹备不到一星期,从资金到公司地点,前期基本就只差人员。
十二月二十二,小雪前一天,颜玲和他们去年一样需要返校。凝誉因为人员上面的需要,便也回了蒲城。
十月份那次来去太过匆忙,根本没心情细瞧这座城市。不过如今,虽说心底惦记着雨晴,但没有之前那般失魂落魄。何况眼前物是人非,恍若隔世。眼里的一景一物,都勾起着昔日那些泛旧的记忆,尤其是蒲城大学,难免各样滋味萦绕心头。
在见到颜玲的瞬间,凝誉觉得一切都是昨天刚发生的事情,离别、相逢,只在那一瞬之间。两个人都显得十分平静,不缓不急的走向对方。
她嫣然一笑,叫了一声,哥哥。
他欣然点头,还是习惯性的拍了拍她的头。而她,熟悉挽过他的手臂。
凝誉嘴角微扬,心底一时千言万语,不过还是压着这股激动,在外面实习,过得还好吗?
嗯呢!过得还算好吧。又看着凝誉的侧脸,听说你把锦城那边工作辞掉了,那是怎么回事?
凝誉笑笑,转头与她四目相对。没什么怎么回事,不想给他们卖力,做得不好,自然就被辞掉啦!
胡说,你做事情别人不清楚,我还是清楚滴。颜玲撅着嘴,一双大眼睛信心十足,肯定有什么原因,要不是你在里面待不下去,要不就是你自己故意想要离开的。
凝誉一脸笑意,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在你面前!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呀!
嘿嘿,颜玲紧了紧挽着的手臂,那现在找到别的工作了吗?
没有,凝誉顿了一会,准确来说,正在准备筹办公司。这次来蒲城,就是为了这件事。
真的,颜玲一脸兴奋。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哦。虽说可能是微薄之力,但也算是心意的呀,因此千万别嫌弃哈。
凝誉听她声音婉转抚媚,有种说不出的温暖,肯定会的,而且眼下就有。
什么事呀!颜玲跃跃欲试的问道。
好好过马路。哈哈。
颜玲撅着嘴,手在他身上捶了几下,坏人,就知道欺负人,哼。
说着头转向左边,意思是不理某些人。
凝誉笑着领着她过了马路,都这么大的人啦,让别人看见是会笑话的额。
我才不在乎呢,谁爱笑,谁笑。转脸白了一眼凝誉,反正管不着。
吆喝,真假的啊!那我可得笑啦!
你敢!颜玲在他手臂上捏道。
疼,疼的。
活该。
一路说说笑笑,吵吵闹闹,很快到了学校门口。一进校门,两边法国梧桐凋零殆尽,地上落了一地叶子。一颗歪脖子松树,显得也是特别扎眼。沿子上或许因为许久没人坐,覆了一层层的松针。一阵寒风吹过,又落一层。
凝誉伸手捏了几根松针,不觉间心底想起七月离校之前的那晚。那时,是这棵树,也是眼前的人,只是,大抵还是缺了什么。是什么?凝誉一时也说不出来。
凝誉觉得手面上一阵针刺的疼,神经反射的缩手,却把颜玲乐的哈哈大笑。
凝誉拿着手上的松针,也朝她手面上扎,叫你笑,我看你知不知道疼?
颜玲看他真的扎,手攥着拳头一直在躲,告饶着说,哥,我知道疼,以后不扎了还不行吗?
嘿嘿,凝誉皮笑肉不笑,你看行不行呀!不过考虑到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把手面扎花了,要是没人敢要,我还得担着。
呸,手面扎花就没人要,那世上有多少人没人敢要啊!颜玲吐了吐舌头,要猪担着,也不会让你担着的。
凝誉点点头,也对,猪都不一定敢要。他又想,这才明白话里的意思。
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你竟然说我连猪都不如。本事不小呀!
颜玲闭着眼睛,受了这轻轻一拍,嘿嘿的笑。
实习返校是要开班会的,是为了填一些资料,和一些单位实践需要盖章的档案文件。凝誉闲着没事,自然是陪她一起去。
颜玲班主任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最后才填东西。颜玲有的嫌烦,不想动手,都是凝誉替她弄好的。
不过颜玲倒也没闲着,和同学交头接耳聊得不亦乐乎。兴许有的不认识凝誉,不经意间会打量一下他,因此只能一副冷面孔,装着不知道。
开完班会,天已经黑了下来,颜玲和同学不免少不了饭局。其实和她处的好,走得近的,凝誉基本都认识。虽不是很熟,但这顿饭是推脱不掉的。
吃饭的时候,凝誉有意无意询问了一下他们的状况,基本都差不多。不过有一个女孩高雪,给他的印象倒是极深。
一顿饭结束,满桌杯盘狼藉,其他人酒意正浓,凝誉却是失失落落的。或许,他的性格该像个女孩子,触景伤情是他骨子里天生而来。似乎昨天吵闹打骂,此刻却是远隔一方,相聚太难。
出来的时候,已将近十点多。颜玲和她同学想去市中心转转。凝誉嫌累,便一个人往旅馆方向去。
回来的路上,心底说不出的寂寞孤独。这时候才明白,缺的是什么。缺的是青春年少的那种固执,还有悸动。甚至,还有许许多多的。在那一刻,凝誉觉得自己突然间老去,觉得空有一副年轻貌美的躯壳,心却是沧桑不堪。
恐怕风尘过后,终会了无牵挂。又何妨太过在意,更何必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