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源河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一脚:“本将军不要听你这些陈词烂调!把我女儿救醒!否则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快去!”
太医吃痛生生受了他一脚,却是不敢叫。
“你们都下去吧。”一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他们的君主此刻面无表情走了下来。
几个宫女及太医像是得到了赦令,急冲冲退了出去。
户内只剩下喘着粗气的夏源河及面色冷淡的慕容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夏源河老泪纵横。“早上老夫出门之时,未暖还是好好的,一转眼,一条活蹦乱跳的鲜活生命就没有了!言儿,你得给你老舅一个解释!是谁杀了我女儿?是谁有这个胆子杀了我女儿?”
慕容言摇摇头:“舅舅,没有人杀未暖。未暖是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的。”
“你胡说!”夏源河大怒,丧女之痛使他完全忘记了君臣之礼,又或许他根本就不需要在意君臣之礼。“未暖活得好好的,很快就能成为明国皇后,母仪天下,她有什么理由要自杀?言儿,你可要好好查查!”
夏源河的狂路躁丑态,慕容言不能不冷静。
“舅舅,下朝之后未暖求见我。我与她说了不过几句话,她便……她是死在我眼前,是我亲眼所见……”
夏源河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如此说来,是你……是你逼死了我女儿?”
慕容言站了起来:“舅舅,我敬你为舅舅,但请别忘了,我是君,你是臣!基本的礼仪烦请舅舅还需要注意!”
夏源河笑了,悲痛加冷笑:“是,是,是本将军忘记了,你是君,我是臣,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区区一个臣女?”
“朕与未暖从小一起长大,朕视她如自己的亲妹妹,朕没有任何理由逼死她。”慕容言的眼睛深得看不见底。“舅舅,虽然朕知道你不相信,但未暖已经长大,她有自己的想法,这种的后果,是她选择的结果。而这样的后果,却也是因为,她没得选择。”
夏源河冷笑:“敢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我逼死了自己的女儿?”
慕容言别过脸:“舅舅有这样的想法,朕也不会拦着。不过,未暖为了救你,的确牺牲很大,而这种牺牲的后果,未暖一个未婚的小姑娘,她承担不了。”
夏源河呆了半响,才总算明白。
他并不介意夏未暖杀了先帝,反正那个先帝他老早就看不顺眼了,自己光在京城享福,天下都是自己在打拼。但是,如果夏未暖连身子都被先帝沾污了,此种结果却是连他自己也无法承受。
无法如何,他们,慕容家庭,必须要为夏未暖的死付出代价!
夏源河又一声冷笑:“如此说来,竟是你那死去的父皇,沾污了未暖的身子,未暖承受不了,所以选择自杀?”
“这个逻辑听起来真是可笑。如果不是那个老东西觊觎未暖的身子,未暖又怎么会有这样的下场?”
慕容言一声冷笑,若不是夏源河野心太多,引火上身,夏未暖又何需拼尽了全力去救他?
夏源河又说:“以色换君恩,倒也就罢了,我不怪未暖。但这老东西,要了未暖的身子,却不想放过我,又何来恩泽?”
“再说未暖那小女子心思我如何不晓得,她从小到大钟情言儿你,是以我一直把她放在边关,离你父皇远远的。谁料最终没有逃过他的魔爪。”
慕容言忍不住说:“如此说来,未暖妹妹这一死,竟全是我们慕容家的错,与舅舅半点关系也无?”
夏源河咬着牙齿:“自己是有。是老夫没用,不能成全了她的心愿,她自然想一死了之……”
“皇上,未暖虽死,但皇上与她的婚约并未取消,恳请皇上追立未暖为皇后!”
慕容言一听即火,夏未暖尸骨未寒,甚至还没下葬,他就急着为自己争位置。如此看来,竟是夏未暖的死成全了他?夏源河,他究竟是有多想夏未暖成为皇后,究竟是有多在乎国丈这一位置?
“夏将军,你不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吗?”
夏源河老泪纵横:“皇上居然觉得臣过分?未暖拼一死,不过是想求得皇后的名号,连这一死后愿望,皇上都不肯满足?”
慕容言一愣:“夏将军,未暖妹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夏源河怒道:“自己的女儿在想什么,老夫最清楚!否则她若是求死,完全可以在家里自行了断,何必要死在你的面前?定是你跟她讲了什么,令她心中绝望!”
慕容言无语,这夏源河是咬定了夏未暖之死,是自己父皇,与自己共同造成的。
“舅舅,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我的确什么都没跟未暖说。我和未暖之间,到了这一地步,我的确不能够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夏源河冷笑:“所以皇上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说,就没有任何过错了吗?什么也没说才是最可怕,是你的神情,你的态度,你的冷漠又抑或你的嘲笑,杀了她!未暖对你什么心思你最清楚,此时你更不能伤她!”
慕容言沉默片刻,说:“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用。未暖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她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性命,我也很伤心。但此刻,最重要的是处理未暖的后事,别让她在地下太冷清……”
夏源河却怒道:“休想!在未暖成为皇后之前,谁也不准动她!”
“舅舅……”慕容言看着夏源河悲怒交加的脸,知道劝说无益,只好说:“好吧,朕就让你在此冷静冷静……”
谁料,这一冷静,就是好几天。
夏源河占据了慕容言的书房,使唤着慕容言的宫女和太监,叫来了自己的亲信,秘密向外发了好几封信。
无论慕容言如何相劝,夏源河都不肯离开,不肯让人碰夏未暖的遗体,除非答应他的条件:追立夏未暖为后。
慕容言甚至请来了太后夏清河,兄妹俩在书房吵了一架,太后气势冲冲地走了出来,直骂他疯子,又劝着慕容言:“言儿,依哀家看,就答应你舅舅算了,他也是爱女心切。再说未暖也没有负过你,她心中一直有你啊。你这个名分,又不是给不起!”
慕容言心中也有纠结,更有不情愿。夏未暖在世时他就不愿娶她,她死后给一个名份,又算什么意思呢?
他想起楚天舒所言,慕容言,先把自己照顾好,再去考虑别人的感觉。
可是……他坐在这个位置,如果不去考虑别人,又怎么能坐得稳呢?
只是,夏源河未免太居功自傲,不把自己这个国君放在眼中了吧?
太后并没有想得这么深,反而是红了眼圈:“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未暖这个小妮子到底在想什么啊!她有什么想要得不到的啊,怎么不想开一点呢!”
“言儿,未暖自小对你可不差啊……”
慕容言打断她:“母后,这与未暖妹妹与我之间如何没有关系。我与未暖未过礼,也未有夫妻之实,怎可追立她为后?这与祖制不符,对后来的皇后也不公平!”
太后讥笑道:“什么祖制不祖制的,言儿现在是皇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谁会管?以后的皇后?是谁都不知道,再说了,言儿需要对得起她?能做言儿的皇后,她祖坟都会冒青烟!”
慕容言说:“既然母后说朕现在是皇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朕现在就是认为追立未暖为后不妥当,因此朕不会妥协!”
太后脸一下子拉长了,也不知如何回,只能说:“那你倒是看看如何处理你那爆脾气的舅舅!他若是赖在那不走,你要如何处理?”
慕容言说:“现在朕要处理的事情,是国事,而不是家事。既然是国事,就由不得夏将军耍赖。如果他再不走,我自然会请侍卫们把他请走,把夏未暖遗体送回将军府。”
太后有些急了:“不可。言儿,你要倚仗舅舅的地方还很多,你刚新登基,根基尚浅,这个时候与舅舅闹翻,对你没有好处啊。”
慕容言看着难得思想清明的母后,问:“那依母后之见,应当如何?若要朕立追立未暖为后,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太后说:“别急,让哀家想想法子,再给哀家一点时间可好?”
慕容言点点头,默认了。
他转过身去,看着夏源河正在属于他自己的书房那里,踱来踱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慕容言暗叹一口气。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皇帝,注定比自己的父皇还要窝囊。慕容言暗下了决心,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就在慕容言与夏源河为夏未暖僵持的这段时间,楚天舒和慕容白已经以乔装成父女来到了京城。
京城底下的气氛有些奇怪,平静下面似乎暗涌流动。
到处贴着慕容白的通缉令。慕容白被通缉的话题,正被街头巷尾热议着,什么版本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