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竟不知羞耻,双手攀住夫差脖子,下身一挺一挺地主动逢迎……
虽说迁了新都,勾践还是不肯去宫中居住,又在宫外盖了几间茅屋,睡地铺,吮苦胆,冬抱冰,夏握火。
良久,木工头神经质般地说道:“这不是一般的树,这是神树,大家快快跪下磕头。”
范蠡与西施一别,便是三年有余,音信全无。西施对他的思念,变成了一腔幽怨和无穷的忧虑。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她的大哥哥,她流出的眼泪,可以用水缸来盛。由于忧思和恐惧,她落下了一个心痛的毛病。每当她浣纱的时候,特别是站在大石头旁边的时候,便常觉得心口一阵阵绞痛,双腿发软,头晕目眩,她只好双眉紧蹙,用手捂着胸口,蹒跚着一步步挨向家中。村人见之,更加爱重。东施见而学之,不痛强蹙眉、捂胸,倍增其丑。成语“东施效颦”,便是由此而来。
范蠡听西施讲述了得病的经过,深以为疚,愧声说道:“我对不住你。我不是不想前来见你,身陷囹圄,莫说回国,就连撒泡尿也有人监视着。”
西施道:“您在吴国没有自由,小妹相信。您不会不自由得连封书信也不能写呀?况且,您又知道,伯辛是我的表姐夫,经常出入吴国,捎封书信并非难事。”
范蠡道:“你说得对。但是我在吴的时候,每天都在刀尖剑锋上过日子,是否能够活着回来,我心中无数。我不想让你陷得太深,我也不想耽搁你的青春,我……”
西施哽咽道:“您既然不想耽搁我的青春,您为什么又来见我……”
“我……我控制不住!”
西施一脸灿烂地笑道:“您还不算太坏,您还多少有一点儿良心。”说毕,又将双唇贴向了范蠡的双唇,两条舌头,又情不自禁地缠绕在一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西施轻叹道:“大哥哥,咱们该回去了。要不,我娘怕是又要寻过来了。”
范蠡道:“我听你的。”
西施收起细纱,放入背篓,正要弯腰去背,范蠡道:“让我来。”
范蠡背起背篓,跟在西施身后,径直来到西施家中。
西施娘骤然见到范蠡,愣了一愣。西施忙道:“娘,这便是女儿的大哥哥呀,您怎么忘了?”
西施娘将范蠡仔仔细细打量一遍方道:“您有些黑了,也有些瘦了,嘴巴上还长了密密匝匝的胡楂儿,若非夷光介绍,我真不相信您就是范大夫。”
西施一脸娇羞道:“娘,大哥哥随着大王去吴国为奴三年有余,吃不好、睡不好,还干的是牛马活,能不黑吗?能不瘦吗?能不……”
西施娘连连摆手道:“你不要说了,你大哥哥比三年前还白,还胖,还英俊,还……”
西施哈的一声笑了:“娘,您不要说了,大哥哥怕是早已饿了,您快去给他做点吃的。”
西施娘朝西施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你放心,娘不会让你的大哥哥饿着的!”
吃过饭,西施陪着范蠡到江边徜徉漫步,走至黄昏才归。
月亮将升未升之时,西施又陪着范蠡来到村口那棵大榕树下,相依相偎,回忆着过去,幻想着未来,轻轻絮语。
他们或浣纱,或漫步,或情话绵绵,一晃便是三日。范蠡要走了,西施依依不舍,送了一舍之地,方才止步。
“大哥哥,这一次分别,到底要几日?”西施泪水涟涟地问道。
“顶多一年。”范蠡紧紧握着西施的小手回道。
“您为什么这么肯定?”西施问。
“大王给了我一年的时间,让我一年之内务必把新都建成。”
“好,小妹相信您,也请您莫使小妹失望。”西施一边说一边把热唇贴向了范蠡。
吻。
再吻。
又一个天昏地暗。
范蠡终于走了。
西施哭成了一个泪人,直到看不见范蠡的身影,才一步三晃地回到了西村。
遣走了范蠡,勾践将文种召进王宫。
这是在他做了一个噩梦之后。
他朝悬挂在草铺上方的猪苦胆使劲吮吸了几口,便躺在又潮又湿的草铺上。但他睡不着,仇恨的火焰在他胸膛里燃烧:奶奶的夫差!士可杀不可辱,你竟让老子入吴为奴,你又让老子为你做马,你还戏弄老子的王后,你让老子为你吃粪。呸!此仇不报,老子誓不为人!
骂过一阵之后,又去吮吸猪苦胆,越吮越睡不着。
等他睡着的时候,已经鼓打四更。
不到两刻钟,他又醒了。
他是被噩梦惊醒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姬玉被吴国寺人带进了吴宫,夫差亲手扒掉了姬玉的衣服。而后,也将自己衣服褪去,浑身长满了黑毛。他那握惯了长刀大矛的手,把姬玉平托至胸,一步步走向软榻,咚地朝榻上一扔。但他并不急于交欢,这里摸摸,那里揉揉,又俯下身子,细细地观赏了一阵。这才猛地扑上她的身子……姬玉竟不知羞耻,双手攀住夫差脖子,下身一挺一挺地主动逢迎……
勾践忽地坐了起来,破口大骂道:“贱货,天底下少见的贱货,寡人怎么瞎了眼,立你做了王后!”
骂过之后,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那个软榻,更没有看到夫差和姬玉。
他所看到的,是泥抹的四壁和悬挂在头顶上的猪苦胆,这才知道,刚才是在做梦。
即使是梦,他心中也很不是滋味,身为一国之王,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当着自己的面带走,还敲明叫响是睡觉,自己竟然默许。虽说没有睡成,不,这只是姬玉的说法。一个男人,一个强壮如牛的男人,将一个女人召到榻头,又待了一夜,却不行苟且之事,这话连鬼听了也不会相信。耻辱,奇耻大辱!我……
他使劲扇自己的脸,扯自己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还带着血。他自虐了两刻钟,方渐渐平静下来,冲着门口喊道:“谁在当值?”
侍卫袁康朗声回道:“侍卫袁康。”
“宣文大夫速来见驾。”勾践大声说道。
不到一刻钟,文种来到茅屋之中,欲行君臣大礼,被勾践拉住,二人席地而坐。
“文大夫,每每想起破国之仇,为奴之恨,寡人心中似千刀在剐,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你帮寡人合计合计,这仇如何才能早一点儿相报。”
文种道:“大王别急,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就越、吴二国的现状来看,这报仇之事,少说也得二十年。”
勾践啊了一声道:“这么长呀,岂不要把寡人的头发急白不成!”
文种道:“急也无用。灭吴,非得打仗不可,打仗靠什么?靠兵、靠粮食、靠武器。而想要兵、要粮、要武器,就得要人。有了人,就有了兵;有了人就可以生产粮食;有了人就可以锻造武器。因而就目前来看,当务之急是增加人口。就目前的人口来讲,吴国是一百二十万。我国呢?我国不足五十万。不,是二十万。夫差放大王回国的时候,把咱们的疆土拿走了十之五六。不只是疆土,连人也拿了去。如果再把夫差拿走的这三十万人口加上去,吴国的人口是一百五十万。二十万对一百五十万,这吴怎么灭?!”
勾践颓然说道:“诚如大夫之言,这报仇之事无望了?”
文种道:“怎么无望?伍子胥早已为我们设计了一条兴越灭吴之路。”
“什么路?”勾践忽又来了精神。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文种一字一顿地说道。
“怎么生聚?”勾践问。
“一、壮者勿娶老妻,老者勿娶少妇。二、女子十七必嫁,男子二十必娶,不听令者,杖其父一百。三、孕妇将产,告知于官,使医守之。四、生男赐其犬、酒(壶)各一;生女赐其豚(小猪)、酒(壶)各一。五、生子二人,官养其一;生子三人,官养其二。”
勾践频频颔首。
文种继续说道:“我之人口,仅仅二十万,单靠这二十万人来生聚,再生五十年,也赶不上吴国。为大王计,月月遣使入吴,并带上厚礼,以此来讨好夫差。当然,伯噽那里也得有所表示。夫差一旦高兴,必当归我疆土。不过,这中间得有个敲锣的……”
勾践满面不解道:“敲锣的?敲什么锣?”
文种道:“臣在宛邑做邑宰的时候,城南百里之外有一个叫烝野烝野:今之河南省新野县,向以耍猴闻名中外。的地方,那里的人,尤擅驯猴、耍猴,亦有人以耍猴为生。耍猴时,在地上或在架子上置以大小不同的铁圈,让猴子来钻,配以锣声。猴子若是不钻,耍猴人就使劲敲锣。谚曰,‘猴不钻圈多敲锣’。”
勾践若有所悟道:“文大夫之意,那夫差便是被人耍的猴子?”
文种含笑说道:“大王圣明。”
“不用说,伯噽便是那耍猴人了!”
文种频频颔首。
“好,就这么办!”勾践将双掌猛地一拍说道。
“哎,送礼要投其所好。以文大夫之见,寡人给夫差老贼送什么东西好呢?还有伯噽。”
“臣听说,夫差非常喜欢白鹿。都北三十里有座‘白鹿山’,山上有白鹿出没,大王何不遣人捕上几只,送给夫差。”
勾践道:“可。伯噽呢?送伯噽什么?”
“金银珠宝即可。”
“好。”
“何人可以为使?”勾践问。
“计倪。”
“好。”
三日后,计倪带上六只白鹿、六百镒黄金去了吴国。——内中黄金,一半送了夫差,一半送了伯噽。随着礼品一道呈上的是勾践的亲笔书。来书恭敬地称夫差为王父。又说:“承蒙活命之恩,胜似再造。闻听王父宠爱白鹿,特捕六只以献之……”夫差心中似喝了蜜儿一般。
第二个月,仍是计倪为使,但这一次送的不是白鹿,是十张狐皮。在都外三十六里的地方,有一座山,叫“六山”,山上多狐,除了狐皮之外,又送白璧两双。
第三个月送的是甘蜜加银子。
第四个月送的是箭竹加黄金。
第五个月,勾践花了血本,葛布一万匹、银子一万镒、精粟十万石、箭竹十船、甘蜜一百桶、文笥二十个、猪羊各五百头(只)。
夫差一下子接到这么多礼品,高兴坏了。勾践如此恭顺,胜似亲儿子,寡人对他不能不有所表示。表示什么呢?他拿不定主意,便召伯噽商议。伯噽道:“古之圣贤之君,无不以兴灭国、继绝世为美德。大王虽说复了勾践之国,却把人家的几百里疆土割了过来,有些美中不足。大王若是将割过来的土地人口归还于越,不只勾践和越人,要三呼大王万岁了,就是中原列国,也会对大王赞誉有加。果真这样,大王称霸天下的日子就不会太远了。”
夫差哈哈一笑说道:“寡人知道该怎么做了。”当即传旨一道,不只将越国之疆土全部归还,又增封其疆土四百余里。如此一来,东至句无句无:古地名。在今浙江省诸暨县南。,西至槜李,南至姑篾姑篾:古地名。一说在今浙江省衢县附近,一说在今山东泗水东。,北至御儿御儿:古地名。又作蘌儿、语儿。在今浙江省桐乡西南。,纵横八百余里,尽为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