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与九两小童,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跟在青年‘五哥’身后,走下坡去,朝着来时的涧口走去。
“你五哥姓甚?”九两突然问道。
“五哥便是五哥”
“你家兄弟都没有姓氏?”
“四哥有姓,三哥也有姓,二姐也有姓,大哥也有姓。我与五哥还无姓!对了,老七也有姓氏”小六一脸愁容地答道。
“为何无姓?”
“师父说还未到时候!”小六再次叹气道。
“哦……”九两表示明白,看着小六有些颓然,安慰道:
“小相公你莫要太难过,早晚会有姓的,就算姓‘小’也是极好听的,我娘还活着时,便不告诉我爹姓甚,说是到我出嫁时,便会有夫家的姓给我,我不也如此叫着‘九两’当了两年的乞丐,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说完,九两笑了,笑得有些过于开心,眼镜都眯成了一条线。小六看得有些痴了,突然间,九两便不笑了,一脸羞样,低下头去。
“为何不笑了?”小六有些疑惑。
“对不起,遇见小六你之前我还是‘黑少爷’嘴边的‘臭要饭的’,也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一时间,有些乞丐的毛病仍是改不过来,我本想安抚小六你几句,笑一笑让你也轻松些,可,笑着笑着,我觉得自己不会笑了,当乞丐讲究的便是一个惨字,哭的多了,现在是真的不会笑了……小相公见笑了。”九两又开始拉扯自己的衣角了。
小六沉默了一会,瞪着大眼睛,突然对九两稚声说道:
“小媳妇?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嘴角有酒窝,左边嘴角没酒窝啊?”
九两蒙的一抬头,震惊地看着小六,一双大眼睛顿时水雾弥漫,似是受了极大委屈:
“是……不是……很难看?”
小六也不安抚,朗声一笑,道:
“可好看哩!哈哈哈哈”
九两一愣,也随着小六笑出声来,两小童的笑声瞬间传遍谷中。走在前方的‘五哥’回头看了看自家六弟和“准六弟媳”,自己也笑出声来:
“俩小屁孩……”
……
十四城对岸,川江数里处,小六与九两才走过不久的竹林中突然冲出来几道跌跌撞撞的身影,其中一人突然猛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师姐,师姐……”一个头戴玉冠,米色道服的青年快步冲了上去,扶起倒地的女子,但见那女子,同样是身着一身米色道服,头上梳着一个简单的发髻,面容长得极好,但却因嘴角的几缕血渍,面色苍白异常。
“道清,扶起你师姐继续走,她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晕了过去,现在耽搁,若是被后面几个妖人追上,便不是流些血般简单的事情了!”后面一个持着一柄拂尘的英年道姑蹙着眉头说道。
这道姑看去五十出头的样子,穿一件黑色道袍,眉宇间透露出女子少有的些许刚毅之色,脸色却苍白异常,额头爬满了汗珠,一少女搀扶在旁,眉头紧锁。其身后还有两名年龄稍大些的女子有些戒备地看在身后。
此地除却年长的道姑,其他四女子都是姿色傲人之辈,最差的也不是十四城中的那些富家子女可比的。
“汪汪汪汪……”前方一阵狗吠传来,道姑身畔的少女眯眼细听了一会,缓缓对道姑说道:
“师伯,赤牙说,人味越来重了,可能快寻到了!”
“既然快寻到了,就快走吧!”
一行人中唯一的男子——青年背起晕倒的女子跟在道姑身旁快步向竹林深处走去。
断后的一名少女有些紧张得向另一名少女小声询问道:
“师姐,你说这真有什么门派么?”
“师伯说有便有,哪是你我可以瞎猜的。”少女顿了顿,继续说道:“当然,若真有,必会庇护我等一二,我们这‘万山第一门’也不是瞎喊出来的,能卖这么一个好处给我们,谁还会推脱。但若没有……师妹,莫要忘了我们临行前师尊嘱咐的话,宁死不可辱门庭!”
一行人便如此摇摇欲坠般向竹林深处走去。
……
行至涧口处,五哥停下了脚步,身后的九两与小六也同样停了下来。
“五哥,看来就我们先到了,师父他老人家估计不把那一摞柴挑完是不会来的了!”小六苦笑了一声。
“无妨无妨,先到就先到吧,正好可先瞅瞅这么多年能寻到此处的到底是什么人!”五哥笑了一声,挑了块干净的石头便坐了下去:
“你们也先坐下吧,看这样子,‘客人’们离山门还有一点路子”
小六便屁颠屁颠地牵着九两的小手跑到五哥身畔坐下了。
不多时,竹林斜坡处,便有一只灰白相间地鸭子,大摇大摆地走了下来,鸭头昂的老高,鸭屁股极有频率地摆动着,鸭子见到先到的小六三人,便迈开鸭蹼,走了过来。
走至五哥身前,草芒停下鸭蹼,头颅微弯,细细地叫了几声:
“嘎,嘎嘎”
“嗯嗯,免了免了,坐下等吧,师父估计也快来了!”五哥看似也是听得懂草芒的叫声,挥了挥手道。
小六殷勤地为九两解释道:
“这鸭子给五哥行礼呢!”解释完,小六脸色一变,转头对草芒说道:
“你这鸭子好生无礼,知道给五哥问安,我就不是你头上的师兄了么?”
“嘎嘎嘎,嘎嘎”
“他说什么?”九两好奇地问道。小六脸色微僵,一时间不做声。
五哥忍住笑,解释道:
“问安问安,问你个球咯!”
小六稚嫩的小脸憋得通红,看样子便要冲上去生擒下鸭子,今晚熬汤加菜,却听到草芒又是一阵鸭叫唤: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小六脸色瞬间好了不少,竟还生出一些难为情地神色。
“这回他又说什么?”九两又问道。
“七哥说”一个粗旷的声音从斜坡上传来:“说六哥整日瞎掰冤枉好鸭,谁说要往五哥酒罐子里加什么鸭屎料子了”
一个憨厚模样的大汉喘着粗气从斜坡上跑了下来,瞧这大汉,虽长得壮硕异常,皮肤却雪白如晶,怕是要叫不少富贵人家中的大小姐羞愧难当了,一张标准的国字大脸给人一种很是踏实的感觉,身高比五哥还要高上两个头,小六只能到他腰部偏上一些。
那大汉顿了顿身形,一张蒲扇般的大手抚了抚前胸,等气息顺畅了些,便不紧不慢地走到三人一鸭面前,一一行礼作揖。
“见过五哥”
“见过六哥”
“见过七哥”
五哥和小六皆是挥了挥手表示随意,草芒展了展翅膀,表示不必多礼。大汉顿了顿,面朝向九两,四目相对,皆是沉默了起来,大汉似是在思考什么问题,急的眉头紧蹙,九两似是也不怕他,一双大眼睛就如此直勾勾地看着大汉,不觉中,又一丝口水从嘴角溢了出来。
大汉刚要开口问些什么,却不料九两抹了抹嘴角的口水先问道: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像个大白馒头?”
大汉一愣,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憨笑道:
“师父当年捡我回来的时候,也这么说过”
“哦哦,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乞丐做久了,连这看人的摸样都歪了!”九两安心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