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苍站在山涧顶端,望着下面因被水雾遮挡完全看不清底部的深壑,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被神秘人追赶之下,穆苍慌不择路地奔逃,没料到竟然来到这绝路之上。
“没法逃了吧。”在穆苍看着脚边碎石被踢落山涧水雾中时,后面一道沙哑的声音适时响起。
穆苍深吸一口气后转过身来,看着稳步朝自己走来的面具男子,他心里已打定了主意,同时那握着炽羽的左手向山涧那方伸了出去:“你再靠近,我就把它丢下去。”
“你该不会天真的认为这样就可以牵制我吧。”面具男子身形停顿片刻,竟再度走向穆苍,同时带着奇怪灵力波动的一掌,向穆苍拍了过去。
“可恶。”见用炽羽来牵制神秘人的做法行不通,穆苍变了脸色,而这时面具男子欺身近前,一掌如疾风般拍击过来。
在突然发难之下,穆苍还根本没有反应,就觉得胸前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重击,随后一阵剧痛,从那儿瞬间蔓延至全身,大脑也整个空白起来,似乎任何思想都被这阵剧痛所淹没。他只感觉呼啸的风声中,然后,像是砸进了一片寒冷的,几乎让他窒息的世界。
“最后,倒还是便宜你了。”山涧之顶,面具男子冷眼看着被自己一掌拍下山涧的穆苍没入水雾之中,直至再无任何动静,他才狞笑出声。
他并没有发现,离他身后不远一棵树的树干背后,深蓝色人影静静倚靠着树干,那嘴角,勾起了一缕笑意。
大雪纷纷扬扬,在寂静的林间独舞,顷刻之间,又化为无尽的血红,雪花,树木,尽数掩去,只留下由血红色染成的天地。
穆苍看着远处走过来逐渐清晰的人影,在莫名的畏惧之余,竟隐隐有着那么一丝熟悉感,似乎自己见过他,却又根本不可能见过,这样奇怪的感觉在穆苍心底盘旋着,又化为无数的疑问。
抬起头,却还是看不见这人影的面容,遮住他脸庞的,是无尽的黑暗,这让穆苍心里又产生了些害怕。
“你……是……谁?”鼓足了勇气,穆苍终于问出声来。
也是在这一刻,眼前的人影模糊了起来,整片血红的世界开始扭曲,再又逐渐的淡化,竟随着人影的消失而不复存在。
在穆苍正迷迷糊糊之际,突然感觉到额头上似乎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了下,但又很快,这股冰凉的感觉稍触即离,如果不是额头上留下的一丝正消逝的冰凉感觉,他甚至会以为额头的碰触感根本没有发生过。
他想睁开眼看看是什么,但浑身的无力和眼睛也睁不开,使他不得不放弃。
还没过多久,穆苍只感觉额头似乎搭上了什么,不断传来的冰凉感觉,竟压下了袭来的阵阵疲倦。
当额头上那股凉意渐渐消失后,额头上一轻,似乎过了一段时间,似乎又有东西压在了额头上,随后沁凉的感觉再度袭来。
自己应该是被那面具男一掌拍下山涧了,只是,现在照顾自己的又是谁?等思绪整理好之后,穆苍有点不相信自己的想法了。
这山涧下面,住着人那还真不可能,唯一能够解释的,只有自己已经被同伴救出来了。想到这里,穆苍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缓慢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在朦胧的视线里,他只看到一个黑色劲装衣长发如瀑的窈窕背影,接下来,再次昏迷过去。
“泉璇……”
“泉璇?”那背影转过身来,看着眼前再次进入昏迷中的男子,微微出神。她听得很清楚,这男子在昏迷之前,说了这两个字。
片刻后,她自言自语道:“既然能醒一次,那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说完,她拿起穆苍额头上那块黑色的布,冰冷的眼神注视着穆苍一会,走出狭小的洞穴。不一会,她再次回来,将那沾满水的黑布拧干,再搭在穆苍额头上。
直至做好这一切,她才长吐一口气,目光,也落在了自己双手上。她没有想到,这双沾满血腥的双手,却能照顾一个重伤的陌生人。
她仔细地端详了阵,站起身来,似乎在犹豫着,几次呼吸的时间,她裹好黑袍走了出去。
夜晚来临又过去,从日升到日落,再到群星铺满夜空的时候,穆苍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而清醒的一刻,已是第二天的夜晚。
清醒过来后,穆苍的目光首先环顾了下这并不大的洞窟,见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他不禁一愣,紧接着眉毛紧皱,他清楚记得自己在迷迷糊糊间见到的那道背影,只是为什么,清醒了,反而就剩自己一个人了,那道隐隐约约看见的背影,似乎从没出现过,如梦幻,构成的只是一场梦境。
抓起额头上铺着的带些温热的黑色布块,穆苍吃力地坐起身来,只是没想到这么一动,竟又牵扯到胸口处撕裂般的疼痛。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干脆坐着不再动弹了,同时目光注意着手中紧捏的黑布,干笑地咧咧嘴。
“醒了。”
穆苍只感觉眼前的光线似乎更暗了点,随即抬起头来,便发现不知何时走进来的俏丽身影。
视线刚一对视,穆苍表情就呆住了,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女子,竟是在荧光森林边缘时替自己一行人解围的女子。而且没有黑袍的遮藏,她的容貌更加清晰地展现在穆苍眼前。
她那精致的五官上竟找不到半点瑕疵,螓首蛾眉,柳叶薄唇,如一件顶级的玉石瓷器,又如上帝亲手做出的最完美工艺品。只是唯一有所缺陷的,就剩那冷若冰霜的神情与那带些杀气的眼神了,比之泉璇的清冷,她给人的感觉,只剩一切勿近的冰冷。
穆苍盯住片刻,便不自觉打了个哆嗦,赶紧移开了目光:“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我并没有救你,我顺手帮的,只是因为你想活下来。”黑发女子摇摇头,解释着,在洞穴另一边坐下身来。
“姑娘,我叫穆苍,你叫什么名字?”
黑发女子看着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穆苍,却是站起身来,似乎被穆苍的问题给惹怒了,声音中,多了一丝警惕与冰冷:“你不需要知道,既然你醒了,那我便走了。”
“等一……”穆苍咬咬牙,身形正欲站起,那“下”字还没有说出口,眼前再次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穆苍再度昏迷,黑发女子秀眉皱起,咬了咬嘴唇,心思挣扎之中,她还是靠近了穆苍,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他的额头,只是没多久,她便惊呼出声。
穆苍的额头上依然滚烫,似乎从来没有降低过。也就是说,眼前这男子刚才短暂的清醒,竟都是凭着意志力在坚持。
黑发女子的目光中,那一抹掩藏在眼角深处的厌烦,才如冰雪般消融。眼前这男子,自己还真的小看了呢,虽然在一直拖延着自己的时间,她却没了半分的悔意。
改变了内心的想法,她轻吐一口气,双手按向平躺着的穆苍的胸口处,一团乌黑的灵力也顺着黑发女子的手臂,往下如水流般涌向穆苍。
半晌,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在穆苍昏迷后的第二天早上,他苏醒过来,目光,也落在盘坐于一旁修炼的黑发女子身上。
许是感觉到了他醒来,黑发女子双手结印一变,在黑芒划动之间,身前的漆黑漩涡随之不断缩小,直至最后消散于空气之中。此刻,黑发女子也睁开眼来,转过身,明眸正对上穆苍注视过来的目光。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却又极为迅速地前进。片刻之间,穆苍的目光移了开去,眼前这女子的目光,给他的感觉依然是有些冷冽,看的人浑身不自在。
感觉到身体似乎有力气了些,穆苍试着站起身来,而结果也正如他意,虽然有点吃力,而且胸口处隐隐的传来一阵刺痛,但简单的行动,他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在穆苍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暗自憎恨着给了自己一掌的面具男子,他那一掌,摆明着要致自己于死地啊,而自己哪时候惹过那样的人,又带着面具,难道不敢把真面目给我看?
穆苍心想着,没有料到那黑发女子走了过来,直至她手靠在自己额头上,穆苍才惊醒过来。
“别动,烧退了,但还要多休息一下。”在穆苍呆滞之间,黑发女子碰到穆苍额头的右手一触即离后,才凝声说道:“既然无事了,我也该走了,记得半年之内,每周服食一次姜黄草。”说罢便转身走出洞外
“等一下,你要去哪儿?”穆苍反应过来,问道。
当看到眼前的背影依然不做任何停留,穆苍咬咬牙,忙跟上去。
“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跟过来做什么?”当看到那男子拖着身体跟上来,黑发女子不耐烦地皱紧眉头,道。
见她站定,穆苍吐出一口气,无奈道:“我只是想弄清楚,我为什么要半年之内服用姜黄草?”
“想弄清楚?”黑发女子挑挑眉毛,反问一句。
穆苍愣了愣,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思索了下,还是点点头。他不明白她这样的反应是为什么,但他总要弄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吧。
黑发女子却是什么都没说,手腕一翻,只见一个小瓷瓶出现在她手掌心。
穆苍倒是看的直接愣了愣,接过小瓷瓶便打开瓶塞往里面看去。
还没过一秒,穆苍急忙将小瓷瓶还给她,脸色也是一变再变。在那瓷瓶之内的,是一只拇指大小的暗红色蚂蚁,在瓶塞打开之后还稍微动了动。
“如果不是用它来化解你受伤处的死肉和淤血,今天你还站不起来。自然,溶骨蚁虽然可以治疗好你的伤势,但同时也会在你体内留下一点毒素。半年内每周服食一次姜黄草,不然你伤口处会痛痒难忍。”黑发女子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你是谁!”穆苍咬着牙,凝声道。
“唐彩儿。”黑发女子回应一句,再不顾穆苍脸色瞬息万变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