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这次你被封成状元了!”芸惜欢快的叫起来,眸子里有璀璨的光芒。
昊黎乐呵呵的笑了笑:“真是光荣啊,朕每年封别人状元,今天被惜儿封了状元呢。”
“皇上被封为状元,当普天同庆,那臣妾就恭喜皇上了。”葆儿浅笑着抱拳在胸,眼睛扫过全场,大家都跟着贺起喜来。
“皇上,皇上当上状元,要赏我们一点东西才行呢。”周谦忽然喊道,在一片道喜声中格外特别。
“哦?你不道喜,反而求赏,什么原因呢?”昊黎对那个胖乎乎的孩子来了兴趣。
周谦摇摇脑袋道:“修仪娘娘刚刚给皇上道过喜,那谦儿若是再道喜就是人云亦云,没有主见。所有谦儿求赏,这也是一种祝贺的方法。皇上看此法可好啊?”
“哈哈哈哈,好方法,那你想要朕赏你什么呢?”
周谦眨着眼睛,笑嘻嘻道:“谦儿想求皇上让修仪娘娘开心。谦儿喜欢娘娘的琴声,可是声音里有伤心事,让谦儿听着难过,谦儿知道,能让修仪娘娘开心的只有皇上一个人。”
毫无顾忌单纯直白的语言让葆儿忽然万分心伤。连孩子都能听出她琴音里的伤心寂寞,她真的已经被伤的那么深了吗?明明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很完美,明明觉得自己并非如此在乎令他心伤的那个人。
“修仪娘娘,你为什么伤心啊?是父皇欺负你了吗?父皇,你欺负修仪娘娘了?你不要欺负她,她很好的,芸惜很喜欢她的。”芸惜摇着昊黎的手,小脸蛋因为担心而变得通红。
昊黎回头看葆儿,就这么静静的一直注视着她。葆儿不知怎么去迎接那道灼热的视线,只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她甚至不知怎么面对面前可爱的孩子们。
“皇上,谦儿求的赏皇上答应了吗?”
昊黎收回目光,淡淡道:“朕答应你们。”
又一阵风吹过,昊黎的箫声随落叶流泻。每一个颤抖的音符,每一个跳跃的指尖,都似在诉说心底的那份追求。想淡淡的,一直平淡下去,却波澜横生。然而纵使惊涛骇浪,跨过去,却一脸平淡。
葆儿认真的听着,那声音不是幽咽,是幽静,那声音不是波澜,是超脱……
当她把心事从琴弦传出之时,是不是有人故意用琴音把心事埋在心底。
那个一直肆意任性的皇上,过去,到底有怎样不为人知的经历呢?甚至每一次深深埋葬在心里,还会坚持不懈的破土而出,让人不得安宁。
箫声渐渐淡去,只留下点点余音,飘了一圈又一圈,飘到未知的地方。
“皇上,谦儿相信你。”周谦不知何时冒出这句话,将大家杂乱的思绪通通收回。
昊黎淡淡一笑:“朕的话是金玉良言,如何不会作数?你年纪虽小,懂得倒是很多。这些都是你父亲教你的吗?”
“不是,父亲想让我学习办案推理,可是我对诗词音乐更有兴趣。我长大后不想做官,只想游离山川,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任性而为,不受世俗的羁绊。”周谦信誓旦旦道,忽然压低声音问道,“皇上不会因此责怪谦儿吧。”
“人各有志,朕怎么会怪你呢?”昊黎淡淡回答,眼神里有一种看不懂的落寞。
“真的吗?如果皇上支持谦儿,那回家之后就好向爹爹交代了。不多久,谦儿就可以游历山川湖泊,结交文人雅士了。”周谦的眼睛里有对未来的憧憬,甜美的不成样子。
昊黎不动声色的瞥了葆儿一眼,起身离开。不多久,葆儿也借故离去。拐过几个亭角,就看见那人负手而立,眼睛出神的盯着天空看。
葆儿在距离他四五步的地方停下,没有说一句话。
“你有志向吗?年少的志向你实现了吗?”听到昊黎的问话,葆儿看向他修长的身影,在夕阳下,有一种高贵的华美。
“我并不知道志向是什么东西,我只记得,我要活下去。”葆儿淡淡,唇角却勾起冷嘲。“我答应过母亲,不管遇到什么,能活着就一定要活下去,即便是苟延残喘。”
静默,在水天之间。
“你很累吧。”似疑问,却更像肯定。昊黎的影子一点点拉长,压倒葆儿的脸上。
“告诉朕你的故事,让朕给你快乐。”
“快乐吗?我不懂何为快乐,而且我想我并不需要快乐。只有痛苦才能逼着我一步一步向前走。那么皇上,你知道什么是快乐吗?”
“快乐?刚才不是很快乐吗?”
“不,刚才你只是在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你并不是真的快乐。你知道,笑容并不一定在快乐时才会有,一个不懂快乐的人,谈何给别人快乐。”葆儿匆匆逃离他的影子,拉起裙角向岚月宫跑去。
她想,经历了这么多,她早就有勇气面对那些闲言碎语了。即便是最依赖的人的背叛和厌恶。如果心都冷了,她就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
岚月宫一如往常般冷清。偶尔几个宫女聚在一起,搬弄着小是非,说着一些捕风捉影的流言。
葆儿缓步走进庭院,却看见几个小宫女正提着包袱准备偷偷溜走。“站住!”小宫女看见葆儿回来,瑟缩着跪在地上:“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葆儿厌恶的瞥了她们一眼,随即道:“来人,让所有人去岚月殿集合,一个不准少!。”
半盏茶功夫,岚月殿便跪满了各种各样的丫鬟奴才。
葆儿懒懒的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他们,斜倚在贵妃榻上,继续悠闲的品茶。约莫又是半盏茶时间,看殿内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葆儿才淡淡开口。
“岚月宫地处偏远,皇上也不会来几次,让你们一大帮人跟着本宫实在是委屈你们了。刚才本宫回来的时候看见两个小宫女想偷偷逃跑,这会儿在哪儿啊,让本宫看看。”
“奴婢该死,娘娘饶了奴婢这一次吧。”两个小宫女跪趴在地上,全身抖得厉害。
“所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能攀到高枝儿是你的能力,本宫不会怪你。既然岚月宫留不下你,本宫就不拦着你们。小顺子,分别拿一两银子给她们,现在打发她们走吧。如果你想走,发完银子,自己拿上自己的那一份也跟着走吧。”葆儿扫了神色各异的人群一眼,继续悠闲自得的品茶。
两个小宫女大喜过望,拿着银子欢欢喜喜的出去了。看到离开这么容易,还能拿到好处,几个大胆的太监先起了头,拿着银子走了,后面跟着吵吵嚷嚷起来。
葆儿也不看他们,等到吵闹声淡去,回过头看向大殿,本来拥挤的大殿此时已变得空空荡荡。只有七八个人依然跪在地上,垂头看地面。
倒比想象中多了几个人。葆儿心下冷嘲。
“你们不走吗?现在你们都听清楚,这是你们现在唯一离开的机会。如果你们从今以后跟了本宫,再想走,就只能横着离开。还有人要走吗?”半响,没有人动,“抬起头让本宫看看。”葆儿放下茶盏,目光一一扫过他们。
“娘娘,奴才不走,奴才愿意永远跟着娘娘。”一个小太监抬起头道,“奴才叫沈旺,人唤小旺子,奴才知道娘娘是好人,刚到的第一天,娘娘就拿钱给奴才重病的娘亲治病,奴才那时就发誓,永远伺候娘娘。就算娘娘敢奴才走,奴才也不会走。”
葆儿淡淡点头:“本宫明白你的心意。起来吧,以后要好好办事。”嘱咐完毕,葆儿看向曼儿,“曼儿,你呢?”
“奴婢的心意娘娘懂,娘娘的心意奴婢也懂。奴婢愿意追随娘娘,为娘娘排忧解难。”
“谢谢你,曼儿,谢谢你,你回去休息吧。”葆儿竟然有一刻情难自禁,她硬生生的吞回眼泪,只是不停的说谢谢。
“奴婢一直跟在曼儿姐姐后面,请娘娘同意奴婢回去照顾曼儿姐姐。”一个小丫头急忙接口道。
“好,你去吧。”葆儿点头。
待曼儿离开,另一个小太监扬起头,“娘娘,奴才叫小鹏子,奴才愿意跟着娘娘,因为奴才知道娘娘并不是真的要惩治曼儿。”
声音掷地有声,恍若金石之音。葆儿微微皱眉,唇角勾起一片明媚的笑意。“有意思,妄言猜忌主子心思,可是要杀头的,你胆敢如此说,理由是什么?”
“是娘娘起身的那一瞬,娘娘踉跄一下,站的不是很稳,奴才因此得出判断。”
“你很聪明,但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葆儿不动声色。
“奴才不怕,因为奴才遇到了娘娘。”小旺子说的相当笃定,仿佛葆儿就是他的救世主一般。“娘娘需要心腹,而奴才也需要可以完全依赖的主子。奴才可以做许多娘娘不能亲自做的事情,奴才也可以从娘娘这儿得到在别人那里得不得的尊严和骨气。”
葆儿定定的看了他片刻,淡笑道:“从今日起,岚月宫的大小事宜皆交由你管。你们几个就好好跟着小鹏子办事,知道吗?”
“谨遵娘娘吩咐。”几个人恭谨的行礼退出。
大殿里彻底的安静下来。一个很大的岚月宫,只因位置偏僻,接近冷宫,没有一个宫妃愿意入住,葆儿就占领了整整一个宫殿,大而空旷,再加上只有几个宫人,看起来比冷宫都显得寂寞荒凉。
夜,渐渐很深了。看过曼儿,伤势并不算严重,她缓缓踱回自己的雨晗居。遣走了那些人,屋内连暖炉都熄灭了,凄凉冰冷。
葆儿点了蜡烛,跳跃的灯芯映着她疲倦的双眼,让她无端的想起了花嬷嬷。如果花嬷嬷在的话,应该也有这么一双写满疲倦却强打精神的眼睛吧。
“进来吧。”门外有影子闪过,葆儿招呼他进来,像早已经预料到一般,并不显得惊讶。
小鹏子听到吩咐,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卷轴。“娘娘,今天离开的人的名单都记在这儿了,他们的去向也都写清楚了。”
“你记着他们做什么,已经走得人,与岚月宫再无瓜葛了。”葆儿轻声道。
“娘娘放心,他们很快就会彻底走了。叛徒是没有好下场的,特别是背叛娘娘的人。”小鹏子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