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韩琦曾经同范仲淹一道共行新政,北宋时长期担任宰相职务,他在战场上从不妥协退让。抵御西夏时,曾有“军中有一韩,敌人听了就胆寒”的威名。但在为人处世上,他却能做到柔韧不发,成熟练达。有一年,他与同僚王拱辰、叶定基等人在开封府主持科举考试,王、叶二人经常为考生卷子的优劣争得面红耳赤,韩琦生性好静,并不恼火,只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坐在桌前专心判卷。
没想到人不找事儿事儿找人,王拱辰气韩琦不帮自己说话,跑过来对韩琦嚷道:我说你在这里练习气度哪?韩琦听了这带刺的话,不但不生气,反而赶紧好言好语地赔不是说:实在抱歉,不知你们在争论什么事啊!
同处一室,二人大声争吵,韩琦不可能没听到。但是当二人都吵得像斗红了冠子的公鸡时,你该向着哪一方?事实是,无论你向着谁都有一方会不高兴的。这不,韩琦还没有张嘴,王拱辰已经跳来向他吹胡子瞪眼了。出人意料的是,韩琦居然给闹事者赔了不是。这样一来,看你还有何话可说。当时二人就都蔫了。事后,韩琦耐心地做了二人的工作,很容易就把事情解决了。
韩琦在定武统率部队时,夜间伏案办公,一名侍卫拿着蜡烛为他照明,那个侍卫不小心一走神儿,蜡烛烧了韩琦鬓角的头发,韩琦没说什么,只是急忙用袖子蹭了蹭,又低头写字。过了一会儿一回头,发现拿蜡烛的侍卫换人了,韩琦怕主管侍卫的长官鞭打那个侍卫,就赶快把他们召来,当着他们的面说:不要替换他,因为他已经懂得怎样拿蜡烛了。
军中的将士们知道此事后,无不感动佩服。按理说,侍卫拿蜡烛照明时不全神贯注,把统帅的头发烧了,本身就是失职,韩琦责备一句也是应该的,即使不责备,挨烧时“哎呀”一声也难免。可他不但忍着疼没吱声,发现侍卫换人了还怕侍卫受到鞭打责罚,极力替其开脱。他这种容忍比批评和责罚更能让士兵改正缺点,尽职尽责,对他不肝脑涂地才怪呢!而且韩琦统率的是一个大部队,事情虽小,影响却大,上上下下一知晓,谁不愿意为这样的统帅卖命。
韩琦镇守大名府时,有人献给他两只出土的玉杯,这两只玉杯表里毫无瑕疵,是稀世珍宝。韩琦非常珍爱,送给献宝人许多银子。每次大宴宾客时,总要专设一桌,铺上锦缎,将那两只玉杯放在上面使用。结果有一次在劝酒时,被一个官吏不小心碰到地上摔个粉碎。
在座的官员惊呆了,碰坏玉杯的官吏也吓傻了,趴在地上请求治罪。可韩琦却毫不动容,笑着对宾客说:大凡宝物,是成是毁,都有一定的定数的,该有时它就出来了,该坏时谁也保不住。
说完又转过脸对趴在地上的官吏说:你偶然失手,并非故意的,有什么罪呢?这番话说得十分精彩!玉杯已经打碎,无论怎样也不能复原,骂、责打一顿肇事者吧,徒然多了一个仇人,众位宾客也会十分尴尬,好端端一场聚会便不欢而散,也会大大有损自己的形象。而他此言一出,立刻博得了众人的赞叹,而肇事者对他也会更加感激涕零,恐怕给他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这就叫做会处世。
元代吴亮在谈到韩琦时说:韩琦器量过人,生性淳朴厚道,不计较疙疙瘩瘩一类的小事。功劳天下无人能比,官位升到臣子的顶端,但不见他沾沾自喜;他所担任的责任重大,经常在宦海的不测之祸中周旋,也不见他忧心忡忡。不管什么情况下,他都能做到泰然处之,不被别的事物牵着走,一生不弄虚作假。在处事上,被重用,就立于朝廷与士大夫们公平议事;不被重用,就回家享受天伦之乐,一切出自真诚。
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水总是往下流,处在众人最厌恶的地方,流入最卑微之处,站在卑下的地方支持一切,与天道一样恩泽万物。水没有形状,在圆形的器皿中,它是圆形;放入方形的容器,则是方形。但是水可为滔天巨浪,摧枯拉朽,吞噬一切,可凿岩穿石,水滴石穿。它又拥有绝对的力量,它是至柔至刚的完美结合。
“柔”被弱者利用,可以博得人同情,很可能救弱者于危难之间。弱者之柔很少有害,往往是弱者寻找保护的一个护身符,当年穆赢夫人就是靠了她的柔情而使赵盾等君臣放弃了废弃太子另立国君的念头,而仍然立太子为国君。
“柔”若被正者利用,则正者更正,为天下所敬佩。正者之“柔”往往是为人宽怀,不露锋芒,忍人所不能忍。
韩琦称得上是这方面的典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