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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黎明前的黑暗

对于洛炎和洛红来说,他们的生活现在只剩下了黑色。

曾经,他们在那个普通的家里,每天往返与农田和石屋之间。虽然生活中有争执,有争吵,但更多的却是温暖和理解。因为有家,所以生活是彩色的。然而现在……

只有令人窒息的黑暗!

外面,巨龙的嘶吼声不绝于耳,甚至可以隐约听到人的哭喊声。这哭喊声是如此的撕心裂肺,如此的绝望,让人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现实。

里面,地窖阴冷又潮湿,空间狭小,空气中飘散这一股浓烈的酸腐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又也许是一个小时。在这里完全找不到时间流逝的概念,洛红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她之前一直提防着有善于掘地的龙种发现这里,但现在,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精神一恍惚便陷入了沉睡。

龙的嘶吼传入地窖,回荡开来,恐惧与寒冷渗入人的骨髓中。然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洛红还是睡着了。

……

忽然头顶传来了沉重的叩门声。

洛红猛地朝空中看去。

吱呀,地窖的门被人打开了。

一丝阳光透了进来,照亮了黑暗的地窖。洛红忽然惊喜的发现,这里居然是自己的闺房!她坐在软绵绵的床上,手边放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手链,旁边的衣架上有自己喜爱的蓝色裙子,还有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床头有一个小柜子,开着口,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具。柜子上放着一只蝴蝶发卡,还有一张相框。

地窖的门被彻底地打开,阳光变得刺眼,一瞬间,她感到身上充满了温暖。

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她背对着阳光,看不清楚。

洛红眯上了眼睛,待到她适应了阳光之后,却发现,打开门的竟然是母亲!

母亲微笑了,向她伸出手。洛红还看到,洛炎和另一个男人站在外面,似乎在迎接她。

“妈妈,您还活着!”洛红忍不住喊出了声,她立刻站起身,迫不及待的要冲出去。

然而刚走出一步,她却犹豫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闺房,看了一眼那些女孩最喜欢的小东西,隐隐有种感觉,离开这里以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舍不得这里。

“快来啊……”

洛炎和母亲一起向她招手,催促着她。

洛红忽然莫名的心慌,她退回了脚步。重新坐到了床边。

“妈妈,洛炎,你们快进来,外面都是巨龙,很危险!”洛红喊道。

“哪里有什么巨龙。”母亲轻声说道,“快出来吧,外面的天气可好了。”

然而她的话刚落音,一个巨大的影子突然从天而降,一口将母亲咬在嘴里!

鲜血四溅!

那是巨龙!一条生有两角,面目狰狞的龙!

“啊————”

洛红尖叫起来。

紧接着,那条巨龙又一甩巨口,将洛炎拦腰咬断。

洛红双目圆睁,两只手抓住头发,无助的嘶喊着。

巨龙锋利的獠牙沾满了鲜血,它灯笼一般大小血红的眼珠转了转,像地窖里看去。

它看到了洛红。

洛红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握住,她从龙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惨死的模样!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洛红蜷缩成一团,两只脚胡乱的朝前踢,一直推倒墙角。

巨龙缓缓张开了嘴巴。

呼……

一团大火喷入地窖,瞬间把这里变成一片火海。

洛红看到,自己的小床,衣服,那些收集的小玩意全部化为了灰烬。而她自己,也在大火中慢慢融化……

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

“啊!”

洛红一声轻呼,大汗淋漓的醒了过来。

她喘着粗气,心脏碰碰直跳。

“是个噩梦……”洛红喃喃道,看上去对那诡异的梦境还心有余悸。

特别最后那越来越热的灼伤感,实在太过于真实了。洛红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忽然发现,那股灼热的感觉还在,不过不是在地窖里,而是在她的怀里。

洛红心中一惊,赶紧把手探向洛炎的脑袋。

那里滚热滚热的,洛炎的整个身子仿佛着了火一般,烫的吓人。

“洛炎!”

洛红吓了一跳,赶紧用力的摇着他的肩膀喊道。

然而洛炎却一声不吭,只用颤抖的身体做着无声的回应。

“糟了,他生病了。”

洛红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她记得洛炎的身体一向很好,很少得病。这次应该是连续长时间的奔跑出了大量的汗,又在这阴冷潮湿的地窖里昏迷导致的。

在这种地方生病,无疑是雪上加霜。

地窖里没有药箱,只有储放的一些食物和水,仅够吃一个星期的。而且这里的环境这么差,很有可能会一病不起。

洛红一想到洛炎在她身边慢慢死亡的样子,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这种极具恐怖的过程,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不行,我一定要就他!”

洛红把自己的外衣脱掉,紧紧的裹住洛炎。她的衣服小,只能裹住一半,而另一半身子被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洛炎开始出汗,浸透了两人的衣服,身体热的像是一块烧炭。而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开始发抖,身体冰凉,嘴里不断的说着胡话。

“妈妈……”

“我……要杀了你们……”

“救救我……救救她……”

“放开……你放开我!”

“……”

说道激动的时候,处在昏迷中的洛炎会一下子抽搐起来,仿佛一个人在做临死前的挣扎。

每到这个时候,洛红便暗自用力的把他抱的更紧,俩人紧密的贴合在一起,互相感受这彼此生命存在的气息。

又不知过了多久,洛炎体温再次升高。

洛红终于能松开手了。她摸黑找到了存放食物和水的箱子。之前她的精神一直紧绷着,方才突然放松下来,强烈的饥饿感便开始折磨她的大脑。

她知道洛炎一定也饿了。

洛炎还在昏迷,没有意识,对洛红的呼喊没有一丝反应。于是,洛红便把干硬的土瓜饼放到嘴里,仔仔细细的嚼碎,掺着水在嘴里暖热了,再嘴对嘴的喂洛炎吃。

一块土瓜饼全部喂给了洛炎,洛红伸手在盒子里摸了摸,大概算了算剩下土瓜饼的数量。

只有十几块,真的很少,特别是对于一个生病的人来说。

于是,洛红轻轻地扣掉一小块,干嚼着吞了下去。她没有喝水,因为有人比她更需要水。

洛红把洛炎抱在怀里,默默地祈祷着。她想了很多,想了最好的接过,也想了最坏的结果。她想,就算真的要死在这里,那也要自己先死。因为……她再也不想看着身边的人死去了……

想了很多,洛红听着耳畔隐隐约约的龙鸣声,迷迷糊糊再次睡了过去。

之后的时间里,洛红一醒来就先检查洛炎的情况,随后便喂他吃饭。然后便抱着他出神,发呆,直到精神疲惫,再次睡去。

有很多次,洛红想冒险到外面看看,去废墟里寻找医药箱,然而一听到那此起彼伏的龙鸣声,内心的恐惧就变得格外沉重,让她没有勇气爬上去。

然而,当她有一次在内心反复做了很多次斗争,终于决定冒险一次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竟然虚脱的爬不上那锈迹斑斑的梯子了。

食物在一天一天减少,洛红吃的也是越来越少。她尽可能的让洛炎多吃一点,余下的时间,她便趴在洛炎的胸口上,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心跳声起,洛红有了希望。

心跳声落,洛红陷入绝望。

反反复复,洛红的神经渐渐在希望和失望中变得麻木。

她已经看不到活下去的希望,她知道,外面的龙一天不走,他们别要在这里多困一天。

外面的龙怎么会走呢?谁能赶它们走呢?她记得雅安区那紧闭的大门,她记得新撒哈拉区防御系统的崩溃,她知道,没人愿意身入险境,来救这些素不相识的平民。

“爸爸,妈妈……红莲……来陪你们了……”

这是洛红昏迷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

又是漫长的黑夜,不知过了多久,洛红又睁开了眼睛。

准确的说,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否睁开了眼睛,她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醒了过来。

寒冷,饥饿……浑身每一寸皮肤反馈的酸痛感,让洛红确信自己的确醒了过来。她还活着。

她想说话,可是嗓子却像吞着一块火炭,什么也说不出来。

洛红在身边摸了摸,摸到了一个瓶子。轻轻地摇了摇,里面竟然还有水!

洛红迫不及待的拧开瓶盖,想要一饮而尽。然而,当她的嘴唇忽然接触到瓶口,舌尖感受到水带来的清凉时,她那原本迷迷糊糊的脑袋忽然清晰起来。

她一下子想到了很多事。

这水,她不能喝!

洛红下意识的摸向怀里,摸到洛炎的脸庞。

那张脸庞传来温润的气息,鼻尖下传来平稳均匀的呼吸声。

洛红心中一喜,把手按在洛炎的脑袋上。

洛红冰冷的指尖传来一阵暖意,暖得一瞬间让她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火烧般的喉咙。

毫不犹豫地,洛红将仅剩的一小瓶水喂到洛炎嘴里,之后,她舔着发干的嘴唇,那上面还挂着几颗水滴。

对她来说,这些就足够了。

洛红摸了摸身边的箱子,里面空空荡荡。土瓜饼吃完了,水也喝完了。这里再也没有东西来维持他们的生命了。

不过庆幸的是,洛炎的病好了,虽然他还在沉睡,但那均匀有秩的呼吸声传入洛红的耳中,却听的格外安心,仿佛催眠曲一样。

听着听着,洛红睡着了。

……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才过了一会儿。洛红又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这次她是被饿醒的。

腹中饥饿的感觉已经到了疼痛难忍的地步,仿佛一张贪婪的大口吞噬这自我的精神。

每一秒都是折磨。

“我快要死了吧……”洛红心里说道。她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呼出的气体灼热而干燥。

“还好,我死的时候不是孤独的……”洛红听着耳边洛炎的呼吸声,心里多了一丝安慰。

“不知道,他醒来的时候,看到这一些会怎么样么?”洛红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着。

“看到我的尸体……他会难过么?”洛红的意识渐渐模糊。

“最好他能早点出去,否则尸体腐烂了……那该多恶心啊……”

洛红又昏了过去。

……

在这样的漆黑的环境里,时间的概念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多少次,洛红昏去又醒来。每次醒来都是被剧痛刺激醒的,她的呼吸越来越轻,每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对疼痛的感应越来越弱。

但每次醒来,她的耳边都回荡着洛炎有节奏的呼吸声,那呼吸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有力。

……

洛红又醒了过来。

这次她心里有些意外。

因为她感觉不到一丝痛苦。

寒冷与饥饿消失不见了,身上的痛楚也没有了。

她的耳朵像是被东西蒙上了,洛炎的呼吸声听不到了,巨龙的嘶吼声也没有了。

“我……”

洛红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以证明自己还存在着。

可眼中只有黑暗。

忽然!

一丝阳光透了进来。

久违的光啊!

洛红的眼睛被刺的生疼,但她却努力的睁大眼睛。

这是梦么?

洛红想到那个可怕的梦境,她记得梦境中,母亲和洛炎站在门外,呼喊她出来。

这次的结果也一样么?

门的缝隙越来越大,阳光疯狂的涌入地窖,驱散无尽的黑暗。

如果是梦,那就让我在梦里死去吧……

洛红眼睛被四面八方涌入的光刺激的又痛又胀,什么也看不见。但她依然努力的睁着眼,她不敢闭眼,她害怕一闭上眼睛就会陷入那可怕的黑夜中!

门被彻底打开了,温暖的风吹了进来,吹散了地窖中的霉气,吹在洛红的脸上,像母亲的手在轻轻抚摸。

这不是梦!

洛红模糊的意识在清风中刹那间清醒许多。她努力的适应着明亮的阳光,那刺眼的白在眼中变得慢慢淡化,变成了乳白色,在变成了淡黄色。最后,周围慢慢有了颜色,世界再次变得多彩起来。

终于,地窖的门也慢慢清晰起来。洛红看到,门外站着几个士兵模样的人,洛红不认识他们,但她认得他们身上的标志。

在士兵们制服的胸口处,有一枚徽章,那是一双翅膀,环绕交织,围绕着一把细长的利剑,直指云霄!

洛红永远也忘不了,童年时的洛炎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炫耀着这枚徽章,那是他父亲留下的,被洛炎视为最宝贵的东西。

那是探险军团的标志,象征着自由与勇敢!不屈与坚强!

“我们……得救了……”

洛红轻轻闭上眼睛,一行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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